这一日,三人出了蓬莱山,越往前走,人烟越多,客栈酒肆也立在道路两旁。南宫无情道:“前面是家不错的饭馆,先去歇息一下吧?”这几天在深山里奔波,宋世杰虽然也吃了不少野味,嘴里还是淡出鸟来,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望帝宫主道:“无情,你顺便买些衣裳回来。”宋世杰这才发现自己不断在山林间穿行,下身衣服已经被荆棘撕裂的不成摸样。

这间酒肆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招牌,美食珍馐着实上的不少,望帝宫主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只吃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宋世杰可不管那一套,大吃二喝一阵,大快朵颐,望帝宫主啐道:“你瞧瞧你那吃相,不折不扣的吃货。”宋世杰嘿嘿笑了几声,只吃的叮咚声响,南宫无情抱了一大包衣服进来,门外还停了三匹骏马。宋世杰起身道:“南宫姑娘快吃些,饭菜都凉了。”南宫无情却道:“有宫主和公子在,哪有婢子的座位?”宋世杰看了一眼望帝宫主,见她毫不为意,也知他们望帝宫上下等级森严,不好勉强。

三人出的门来,宋世杰赞道:“好马!”南宫无情微微一笑,跨上一匹骏马。望帝宫主这几日来得宋世杰相助,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与宋世杰各跨上一匹骏马。蓬莱山本就离青州不甚远,三人纵马奔驰一日,傍晚时分已经来到青州城。

望帝宫主对青州甚是熟悉,在一处九层酒楼前勒马。宋世杰道:“师父,这里已经离分舵不远,何不再赶一阵?”望帝宫主道:“世杰,你将这枚烟花用我教你的的法子弹上天去。”宋世杰接过烟花,扣在拇指、中指之间。他内力深厚,烟花嗤的一声,带着呼哨直飞上天。望帝宫主道:“你已经放了信号,本尊与你在这九重楼里先少待,过会儿自然有人来接应。”南宫无情道:“宫主,婢子先行一步,通知风护法、云护法,宫主大驾已到青州。”望帝宫主点头道:“你先去吧。”眼看着南宫无情离去,说道:“小丫头片子,心计不少。”宋世杰道:“南宫……南宫姑娘有心计?”望帝宫主道:“这样的姑娘你小子还是少接触的好,光是脑壳里剩下的心计就够你使的了。”宋世杰道:“弟子怎么没看出来?”望帝宫主道:“她与本尊在一块的这几天,不该说的话从没多说一句,该说的话一句没漏,你说是不是聪明?”

这时楼下陆陆续续的上来七八个精壮汉子,在宋世杰身侧坐了。望帝宫主又道:“此番本尊身遭大难,武功全失,此事知道的多一人便多一份危险。要不是这南宫无情乖巧,本尊焉能让她活这几日?”宋世杰从没想到与望帝宫相处这几日,居然也暗藏这许多凶险,禁不住栗栗自危,说道:“那弟子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师父怎么不对我动手?”望帝宫主道:“本尊早就说了,你与别人不同。你是本尊的唯一入门弟子,难不成本尊刚收了弟子,就杀了。”宋世杰心道:“如此说来,要是我在蓬莱山时不答应拜师,此刻有命没命还真是个未知数。”

此时坐在邻桌的一个带斗笠的老者,举杯饮酒,拿眼朝望帝宫主瞥了一眼,恰巧给宋世杰看了个正着,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用食指蘸了些水,在桌子上写了“赤松翁”三个字。

望帝宫主嘴上谈笑自若,伸指也在桌子上写道:“不可示弱。”宋世杰在路上已经受望帝宫主悉心点拨,这几日来,宋世杰掌法、手劲俱是突飞猛进,但仔细打量这在这楼上的练家子总共占满了三张桌子,加上赤松翁竟然有九位之多。宋世杰估量两方形势,自己脱身不难,要带着望帝宫主全身而退可不是件容易事。

宋世杰虽然彷徨无计,但望帝宫主一生却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临危不乱,在桌子上写道:“别做声,慢慢挨下楼去。”宋世杰写道:“师父先走。”望帝宫主点了点头,忽然喷出一口水,朝一名店小二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汤?”店小二忙过来道:“老夫人,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立即给你换过。”望帝宫主道:“老身与你说不着,把你们掌柜

的找来。”店小二唯唯诺诺,转身下楼去找掌柜的,望帝宫主也起身跟着下走,一层木楼梯还没走三个台阶,忽听一人喝道:“动手!”呛啷一声,九个江湖好手同时抽出兵刃,蜂拥朝望帝宫主围来。宋世杰踏上一步,堵住木梯口,连发两掌,蓬蓬两声,两个持鞭汉子首当其冲,摔倒在地。

这座木楼内厅虽然宽大,但梯子口却只容两人并行,被宋世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将一干武士气的哇哇大叫。赤松翁早已经摘下斗笠,笑道:“好小子,几日不见,功夫又见长了。”舞动铜棍,攻了上来。宋世杰叫道:“前辈,别来无恙。”白鹤叟被望帝宫主指使南宫无情所杀,他恨不得将宋世杰等剥皮寝肉,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招数,一棍紧似一棍。宋世杰见他来势凶猛也不敢大意,闪避了几招,趁他抬棍的空档,手腕力沉,来抓他棍头。赤松翁大喜,心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回就是你的手爪子是铁打的,我也给你打折了。”当下力运双臂,力挑棍头。他可不知道,宋世杰在望帝宫主那里另学了一门绝技,缠丝手,这是一门空手入白刃的高明功夫。宋世杰待棍头与自己指尖似触未触之际,中、食两指微微扭曲,卸去棍头的上行力道,五指一曲,轻轻巧巧的将铜棍夺了过来。

赤松翁的功夫也真是了得,失了棍子,中指一弹,三枚细如牛毛的钢针,激射而出。此时宋世杰与他相距不满盈尺,要闪避已然晚了,踢出一脚,旁边的桌子刷的一声立了起来,滋滋滋三声,钢针尽数钉在桌子上。赤松翁的趁手兵刃丢失,偷袭又无功,满脸紫涨,五指箕张,岔了出去,端的是又狠又准,还未接近就闻着腥臭刺鼻。

宋世杰心下一凛,也是十成功夫运在手指,五指对五指,赤松翁面上登时闪过一层黑气,蹬蹬蹬退后三步,嘴角也流下黑血,一张脸狰狞可怖。这本是赤松翁多年来用毒药浸双手,身服特制毒药,练就的一门邪派掌法,外号修罗掌。这路掌法阴毒无比,每一掌都含有剧毒,中人立死。松鹤二老各有嗜好,白鹤叟精研天下毒药,赤松翁则醉心武功。单论武功,赤松翁的武功比白鹤叟高出甚多。不想此时被宋世杰以盖世内力破了修罗掌,毒气尽数返了回去。

宋世杰击败赤松翁,瞥见望帝宫主已经走下楼去,再无顾忌,跳进圈子,脚踢掌劈,不片刻又点倒两人,掌伤三人。他初时尚且出掌生涩,到后来越使越顺手,一些从来想到没想的招数都绵绵不绝的使了出来,而且威力巨大,禁不住心花怒放,气沉丹田,一掌一掌的劈出,每一掌都是力道浑厚,众武士吃他掌力所逼,居然不能靠近他身周三尺之内。

众武士见他如此凶狠,还是不肯束手待毙,拼死上前。宋世杰不想再多伤人,叫道:“诸位束手就擒便是,何苦白白送了性命?”忽听嗖嗖两声,小楼左右两个窗子,各跃进两个人来。这两人一旦落地,长剑如灵蛇般刺出,余下两人还未及抵挡,两条手臂早飞了出去。出手比宋世杰狠辣的多了。

这一男一女料理了两名敌人,跑到宋世杰面前,单膝跪地道:“属下风字门护法,参见少宗主。”“属下云字门护法,参见少宗主。”宋世杰想起,望帝宫青州分舵本是由云护法、风护法坐镇。望帝宫共有四大护法,天、地两护法与望帝宫主坐守穿云峰总舵,风、云两护法则坐镇青州分舵。四大护法中只最末的云护法是个男子。

宋世杰问道:“师父呢?”风护法道:“宫主已回分舵,派属下来接应少宗主。”蹬蹬一阵乱响,十数个绿衣女子快步跑上楼来,将几个被宋世杰打伤的武士抬了下去。宋世杰再看赤松翁时,脸黑如漆,居然已经死去多时,这修罗掌的掌毒厉害无比,这回赤松翁可说是自食恶果。

宋世杰随两护法不时来到青州城郊,远远的望见一座庄园,绵延数百顷,气象甚是森严,朱漆大门上用篆字刻着“望帝宫”三个字,右下角还附两个小字,分舵。进得庄园,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四处陈列着

刀枪剑戟,守卫森严。这些守卫一旦见了宋世杰,都低头跪拜,弄的宋世杰好不局促。想这宋世杰自出生以来,做的是辛苦的杂役,吃的是粗茶淡饭,几时受过这等恩宠,一时间就像坠入雾里云中。

不片刻,进了正殿。望帝宫主已经坐在上首久候,见宋世杰风尘仆仆的赶来,登时一脸得意,在自己身侧一拍,说道:“世杰过来坐。”宋世杰叫了声师父,挨着望帝宫主坐了。风、云两护法躬身站在一旁。

望帝宫主忽的脸色一肃,说道:“穿云峰的事大家是都知道的了?”风护法道:“天字门下婢女南宫无情已将总舵受敌之事与属下讲解了一遍。属下护卫宫主不利,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宫主降罪。”云护法也道:“请宫主降罪。”

望帝宫主道:“天、地两个奴才,护宫不利,让奸细混进穿云峰居然还不察。这次陷在敌人手里,实在是咎由自取。”宋世杰心中惊讶:“师父是何等厉害的老江湖,早就猜到敌人能攻上穿云峰是有奸细相助。”只听望帝宫主又道:“不过,本尊还亏的有世杰相助,总算逃的一命。”众门人齐道:“宫主洪福无量。”望帝宫主道:“现下世杰已经是本尊的关门弟子了。”风、云护法齐道:“属下恭喜宫主得收佳弟子。”“属下拜见宋少主。”宋世杰一阵恍惚,只点了点头。

望帝宫主道:“本尊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武功大损。一时半刻怕是无力回收总舵了。”风护法道:“不知此次偷袭总舵的人是什么来路?”望帝宫主道:“松鹤二老这两个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纠结了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武艺居然也不低。”风护法道:“还好那松鹤二贼均已经被少主格毙。”望帝宫主瞅了宋世杰一眼,嘴角一翘,说道:“若是总舵被别人占着不放,未免太损本宫的威名。本尊虽然身体不适,但好在一身的本事都已经有了传人。也算是无憾了。”

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根上宽下尖的令牌。一见此牌,大殿里教众除宋世杰外哗的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望帝宫主起身道:“众弟子听令,本尊令谕:望帝宫第十三任宫主梅若霜,今日将宫主之位传于弟子宋世杰。”众人齐道:“属下遵命,属下恭贺新宫主……”

宋世杰乍一听“将宫主之位传于弟子宋世杰”几个字,吃了一惊,跳将起来,叫道:“师……师父,弟子年少,却无大功于本宫,实在……实在是不堪重任……”望帝宫主沉声道:“你一路护送本尊,又杀了本门的死敌松鹤二老,这便是大功了。你果真不坐宫主吗?”

宋世杰道:“弟子才疏学浅,实在……实在是不敢担当。”望帝宫主道:“你可知本门的门规?”宋世杰问道:“什么门规?”

望帝宫主道:“无情,你告诉他。”南宫无情道:“本派门规第四生进死出。”宋世杰颇通诗书,“生进死出”四个字还是明白的,辩解道:“弟子本没入你们望帝宫啊……”望帝宫主道:“你是本尊的弟子,还不是望帝宫的人吗?”宋世杰隐约觉察出自己已经中了望帝宫主的计谋,吞吞吐吐的道:“那个……这个……”望帝宫主道:“什么那个这个的?本尊待你还不好吗?”宋世杰道:“师父待弟子很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是万万不会忘的。”

望帝宫主道:“那还不接乾坤令?”宋世杰此时傲气已生,倔脾气一上来,说道:“这个弟子绝不奉命。”望帝宫主道:“那你是连命也不要了吗?”宋世杰道:“生死有命,弟子不愿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干涉不得。”望帝宫主气的浑身发颤,气道:“你……”风护法心道:“少主人在那九重楼掌毙赤松翁,大战神威。功夫精纯,显然是宫主亲传的功夫,怎的这会儿两人倒闹腾了起来。不过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还是不便插手。如果错帮了一方,万一有朝一日少宫主坐了宫主,还有的好吗?”也有人心道:“宫主这位子是何等的尊贵,该不是少宫主脑子坏了吧?”还有的以为是宋世杰就职前故意推辞谦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