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宫主见宋世杰当众顶撞自己,怒气勃发,忽的又想起一事,微微一笑,说道:“风护法,将今日在九重楼的捉住几个杀手押来。”风护法一愣:“这时候怎的要审讯气犯人来了。”吆喝一声,几个绿衣婢女下去,时候不大,押上六个浑身血污的汉子来。

望帝宫主问也不问就道:“全推下去,杀了。”宋世杰道:“师父,这些人武功已废,不能再作恶,还是饶了他们一命吧?”望帝宫主沉声道:“你是宫主还是我是宫主?”宋世杰道:“自然是师父!”望帝宫主突然柔声道:“世杰,本尊早就说了,你只要坐了宫主,那这里所有人不都听你的了?这几个人要杀要放,一切悉听你意。”宋世杰一愣,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望帝宫主又道:“你也是知道师父的为人,凡是对付本尊的人,本尊是绝不会心慈手软。”宋世杰想起当日在蓬莱山,白鹤叟的死状,心知望帝宫主说言不差,可又实在不想坐这什么劳什子宫主,一时间满脑子发热,说不出的纠结。望帝宫主看他捉耳挠腮的样子,强忍住笑,叫道:“拉下去,杀!”宋世杰忙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便是。”宋世杰无奈只得接过乾坤令。望帝宫主笑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奇事,本尊是求着你当宫主。”一挥手,将殿下的六人拖了下去。

风、云二护法这才明白望帝宫主拖犯人上来的用意,一时也禁不住好笑:“这少主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的这般心软?”同时也暗自庆幸,新任宫主对敌人尚且宽宏大量,对自己人自然更不用说了,齐声叫道:“属下恭贺宋宫主。”

当日望帝宫主用自己性命胁迫宋世杰拜自己为师,知他从不滥杀无辜,不但不滥杀无辜就是别人因自己而死也不忍心,今日故技重施,居然依然奏效。

是夜,望帝宫分舵大摆筵席,名酒珍馐流水般端上饭桌。宋世杰以前从不喝酒,这时心中五味杂陈,连喝了数杯,舌头也大了,说话口齿渐渐不清晰。

朦胧中,隐约觉出有人为自己宽衣解带,蓦地惊醒,撤开几步,双手撇开,一掌护胸一掌承背。那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宋世杰听声音甚熟,定神一看,果然是南宫无情,强笑道:“原来……原来是南宫姑娘……”南宫无情道:“宫主可别这样称呼,婢子可担当不起。”宋世杰这才忆起自己已经是望帝宫的新任主,颓然道:“我……本宫……唉。”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宋世杰道:“世杰悔不该,不听南宫姑娘的良言,当日……当日要是去了,也不至于几日这般进退两难。”那日在穿云峰下,南宫无情曾劝宋世杰不告而别,宋世杰碍于信义不曾听她的意见。哪知道南宫无情道:“婢子已经不记得当日说过什么了。”宋世杰听他这样说,知道她怕连累自己,本来还想再与她说几句话,这时再也说不出来,只道:“南宫……南宫姑娘先出去吧。”南宫无情答应一声,快出门的时候突然道:“我……我以后,还可以叫……叫你宋公子吗?”宋世杰心头一热,说道:“自然可以。南宫姑娘什么时候叫都可以。”回头一笑,显得有无限的温柔,走了出去。

次日,宋世杰与风、云二护法探讨如何攻打穿云峰之事。风护法道:“与敌人明刀明枪的干,属下倒是不怕。只是那穿云峰地势险要,要上去真是难入登天啊。”宋世杰道:“这个不愁,老宫主这里有一条密道可用。”云护法喜道:“有密道?属下怎的不知?”宋世杰微微一笑,道:“本尊与老宫主能下的穿云峰原是亏了这密道。”众人最头疼的原是怎样上穿云峰,现在一听说有密道,那就万事不足虑。

计议已定,青州分舵除几人留下防卫分舵以外,其余倾巢而出。一干人**都是名驹,不足半日就到了蓬莱山,比之当日宋世杰与梅宫主走走停停一连走了七八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宋世杰找到秘洞所在,一干人鱼贯而入。一路上行,快到山顶的石狮子时,隐隐有人声。宋世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外边的人乍然发现凭空从地里钻出一人来,吓了一跳,宋世杰此时功夫何等厉害,出指如风,凌空就点中了两人穴道。

余人陆续从地道里出来,发一声喊,随即砍瓜切菜的砍杀起来。看守穿云峰的高手大部已经撤退,只留下一些小角色看守,这时仓皇遇袭,又遇上宋世杰这等大高手,登时乱了阵脚。宋世杰与风护法相对一笑,心中均道:“看来胜负已定了。”

激战半日,留守穿云峰的金刚门人死了大半,余人均无心再看,纷纷缴械投降。云护法道:“本宫尚有弟子被关押在地牢中。”宋世杰道:“快救他们出来。”时候不大,几个绿衣女子扶着天护法等人进的殿来。天护法道:“属下护宫不利,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宫主责罚。”宋世杰道:“天护法至此尚不向金刚门屈服,可见对本宫的忠心,就算功过相抵了吧?”众人见他宽宏大量,与老宫主的狠辣作风全然不同,暗暗庆幸。宋世杰问及地护法,才知道地护法已经在上次激战中殒命。

宫无情禀告道:“宫主,适才在俘虏中有一人,说认得宫主。有话对宫主说。”宋世杰点了点头,两个红衣婢女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生上的殿来,这人长发披散,左臂鲜血殷殷,显然受了伤。宋世杰道:“是你认得本宫?”难老生见了宋世杰,突然眼眶泛起泪花,颤声道:“少爷,难道你不认得老奴了吗?”宋世杰道:“你老是……”那老生道:“少爷,老奴是刘忠啊!”“刘忠!”宋世杰蓦然想起童年时的一幕:一个少年骑在一个灰衣家丁的脖子上,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不住的摇晃。家丁道:“少爷今年又长高了。”少年笑道:“我还不够高。”那家丁道:“少爷还要多高?”少年道:“我要与你刘大叔一样高。”

这个少年就是二十年前的宋世杰,这个家丁便是眼前的刘忠了。宋世杰起身走到他面前,道:“你果真是刘忠刘管家?”那老生道:“正是老奴啊,少爷,老奴可算找到你了。”

宋世杰牵着他手,坐在自己身旁,早有婢女拿过金疮药,宋世杰亲手给刘忠敷上。宋世杰问道:“刘叔,你怎的也到了这穿云峰的?”刘忠道:“是孟云鹤那厮差遣老奴来的。”宋世杰道:“是孟叔父?”刘忠点了点头。风护法道:“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宋世杰道:“风护法请说。”天护法道:“这金刚门近年来,已趋式微,门中也就是松鹤二贼,不足为虑。可本次攻上本宫总舵的光高手就不下于数十位,照理来说金刚门无此实力。”这一节宋世杰宋也早就想到过,说道:“想来他幕后必然隐藏一位厉害人物在暗中指使。”天护法道:“宫主明鉴,属下也是这么想。”宋世杰暗忖:“孟云鹤参与这次阴谋是定了的,要说幕后主使怕是还不够格。”忽的想起当日在望帝宫后山与老宫主斗剑的那位独眼大汉,将一柄长剑使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该不是无名之辈。难道这背后的巨奸大恶就是此人吗?只听刘忠道:“少爷可别叫孟云鹤那厮叔父,他是咱的大仇人。”

宋世杰道:“刘叔,你说他是咱的仇人。你知道爹爹的下落吗?”想起自己幼年时,爹爹宋云龙突然失踪,自己只的寄人篱下。他本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哥,在孟家只能做些下人的活,这几年来受尽了屈辱。他本性孤傲不群,这几年的苦楚实在非别人能体会。想到这刘忠随家父日久,或许真的知道爹爹的下落,想到此处浑身都发颤了。

刘忠道:“此事说来话长,好在少爷你已经长大成人,且武艺有成。老奴这一番话憋了二十年,终于可以吐了出来。”望着窗外的云天相接处,徐徐的说了出来。

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府里的老少都已经入睡,老奴刚灭了灯,忽听一阵狗叫,心道,都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来?披上衣服,走出来。

外面下着淅沥沥的雨,院子里一团漆黑,只有老爷的书房还是亮着的。老爷常常练功到很晚,我想去劝他早些休息。刚挨近窗户,就听老爷气道:“当年师父叮嘱过,我也是没有办法。”另一人声道:“大哥,现今师父已经死了,你还守住那些规矩干嘛?”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老爷的结拜义弟孟云鹤。

老爷道:“快别说这些亵渎先师的话。师父是已经走了,但铁枪门的规矩却是不能不遵照……”孟云鹤大声道:“我知道了,大哥定是怕小弟学了那锁喉枪法,大哥这铁枪王的名号,就保不住了。”老爷叹了一口气道:“你我金兰之交,原是不分彼此。二弟现下居然如此疑我,罢了……”

说着从床下一个箱子里抽出一本书来,说道:“拿去吧。”我见那书已经泛黄,显然是年深日久的古物,封页上还写着锁喉枪三个字。老奴跟老爷日久,也学过一些粗浅枪法,心知这就是铁枪门的锁喉枪秘籍了。老爷与孟云鹤结拜之后,一同拜铁枪门掌门史风为师。史风死后,将掌门之位传给老爷,这本《锁喉秘籍》也就传到了老爷手中。那孟云鹤几次向老爷索要,都不曾得手。那时老爷已经名满天下,孟云鹤却在江湖上尚无藉藉之名。孟云鹤满脸喜色,将《锁喉秘籍》收入怀中,说道:“小弟,多谢……”忽然手腕一翻,早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猛扎了下去。

老爷万没料到他突施杀手,左足一弹,虽然避开了胸口要害,还是被割破了手臂,渗出鲜血来。孟云鹤随即扑上来,老爷也舞动双掌与他相斗。两个都使的是最厉害的功夫,我只吓得浑身筛糠。忽听老爷一声大喝,孟云鹤身子摔在地上,压碎了门前的一张椅子。就在这时,夫人推开门道:“哥俩喝酒怎么吵起来了?”孟云鹤本已一败涂地,这会儿一下子蹦起来,揽住夫人的脖子,手中匕首也抵住夫人背心,狞笑道:“宋云龙,师父偏心,总是说我不如你,今个也让你败在我手中。”

老爷见夫人落在他手中,只道:“你放开夫人,秘籍你拿去便是……”忽的脸上黑气一闪,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孟云鹤长笑一声,逃了出去。我慌忙冲了过去,忙去探老爷鼻息,竟然已经去多时了。夫人道:“这是中了厉害的剧毒。”我俯身看

老爷的手臂,果然粗了一倍也不止。夫人道:“刘忠,以后少爷就拜托你照顾了。”我怕她伤心太过,只是不住点头。夫人又道:“你先去将少爷抱来吧?”我答应一声,只道她要抱少爷您离去。哪知道刚转过身,听到一声轻呼,夫人竟然已经自杀殉夫……

宋世杰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南宫无情忙用手指掐他人中,过了片刻,宋世杰才悠悠转醒,见刘忠立在身边,握住他手道:“我爹爹妈妈果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刘忠含泪点了点头。宋世杰又是一阵眩晕,心中万一的指望也灰飞烟灭,喃喃的道:“是呀,他们要是尚在人间,怎能不来找我?刘叔你今日将真情相告,让世杰知道杀父仇人,请受世杰一拜。”说罢纳头就拜。

刘忠忙扶起他道:“这算的了什么,老爷对老奴有再造之恩。当年夫人的嘱托,老奴没一日或忘,这二十年来,老奴四处打听少爷的下落。后来听说这孟云鹤现今居然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招揽了不少江湖人物。老奴心想多半这奸贼知道少爷你的下落,就混了进去。不成想,今日居然真的见了少爷。”说罢泪如雨下,用袖子抹了眼泪道:“少爷,老爷、夫人的大仇得报啊!”

宋世杰道:“正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日我便去江陵。”刘忠摇头道:“孟云鹤这恶贼现今怕是不在江陵了,我来之前听说他去苏州了。”宋世杰道:“去苏州?”刘忠道:“那孟云鹤在江湖交友甚广,听说是拜望什么南宫世家的人去了。”南宫世家是江湖上的第一世家,声名赫赫,南剑南宫剑就是南宫世家的人物。宋世杰道:“那明日我们就去苏州。”他心道自己父母死的如此惨法,这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仇也得报。

是夜,宋世杰辗转难眠,自己父母惨死的情形,不断出现在自己脑海,恨不得立时就站在苏州地面上,干脆从**跳起来,留书让天护法暂代望帝宫一切职务,从马厩中挑了一匹黑马,纵马而去。

苏杭之地,自古以来就是繁华富庶之地。宋世杰已经站在姑苏城外,再走几步,过了一座古桥,当前一座寺院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气象着实不凡。宋世杰早就听说过这姑苏寒山寺是十大名寺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这档口也无心游览,打听了南宫世家的去处,纵马急驰。

宋世杰心想,这南宫世家名重江湖,必然守卫森严,家中高手如云自不必说。他经过这在望帝宫的一番纠葛,早非昔日的毛头小子,自己虽然身兼金刚神功、乾坤大法两大绝世神功,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绝不可鲁莽行事。南宫世家坐落在苏州城南,雕廊画栋,气派宏大自不必说。宋世杰远远的围南宫世家兜巡一阵,当日先在南宫世家对门的客栈里歇。

眼瞅着红日西斜,宋世杰不敢托大,换了一身黑衣,穿越围墙,潜入南宫世家。

这南宫世家千房百舍,甚是宽大。宋世杰避过耳目,掠行半刻竟是一无所获。正在焦躁,眼见一处正殿写着“剑气冲霄”四个字,银钩铁画,气势不凡,使一招“倒挂金钩”勾住屋檐,戳开一个小孔,眯眼朝里面望去。

这一眼不打紧,全身顿时冒出火来。屋中坐着三个,而其中的一位老气横秋,正是宋世杰的杀父仇人孟云鹤。

只听孟云鹤道:“南宫兄,好计策!”另一背对宋世杰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这试剑会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宋世杰听的声音心头一动,“这声音好熟悉。”可在哪里听过,又实在想不起来。这时说话之人转过身来,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双目炯炯,显然内功不低。

宋世杰一见这人的面目,就肯定自己是从没见过的,这孟云鹤称呼这人“南宫兄”难道就是与大哥齐名的南剑南宫剑吗?

只听另一个蓝衣老者道:“只是这么一来,南宫兄的几柄宝剑是不得不贡献了出来。”那南宫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用几把宝剑挑起中原武林的纷乱,原是物超所值。”蓝衣老者笑道:“何况你南宫世家财宏势大,还在乎几把宝剑?”那南宫兄摇头道:“不,这龙渊、游龙、亢龙三柄宝剑是我南宫世家历代相传的镇门之宝,在此之前,从不示人,这回是忍痛割爱,也是被逼无奈了。”孟云鹤大拇指一竖,赞道:“南宫兄,好大气魄,不愧是江湖第一剑。”所谓“江湖第一剑”自然是南剑了,宋世杰这才确定眼前的这位就是南宫剑,心道:“这南宫剑与孟云鹤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试剑会也必是也荼毒武林的阴谋。”想起自己父母的死状,居然不能克制,左手一提,一击劈空掌刚要挥出。

忽的背后微微风动,他反应甚是敏捷,不用回头,沉肩一避,左手斜引,啪的一声轻响,宋世杰借劲飘开,对手这一掌刚柔并济,心中叫都:“好功夫!”再看那人身材魁梧,蒙着一块白口罩,在深夜之中甚是显眼。那人也是咦的一声,受宋世杰掌力一激,倒退一步,两人内力居然旗鼓相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