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冬季晚上与白天温差会有一定落差,但挑了外场落座的好处是能将落日的瑰丽晚霞尽收眼底,而且兴悦小馆的菜肴很是美味,尤其是带皮羊腩煲更是让人唇齿生香。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聊着聊着,话匣子渐渐就打开了。
王澈会问述哲在学校和哪几个同学最要好、喜欢看什么样的动漫、觉得哪些同学最讨厌。
每当述哲揭晓答案后,他都会给出不同反应,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青唯真的很好奇:这个比她还要小上九岁的年轻男子,居然这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居然如此擅长揣度小孩子的心思和想法。
即使是怀了戒备而来的述哲,在王澈几轮推心置腹的交流下来,竟也向他敞开了心扉,聊了很多在青唯面前根本就未曾提到过的事。
而世楷对王澈也没丝毫抵触。
他依然是青唯高中时代遇见的那个明朗、澄亮、宽容的少年,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或事会尽全力争取,一旦结束就会尊重事实并学会放手。
这么多年来,他的这些珍贵性格特质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若要敞怀畅谈,又岂能少了啤酒助兴?
好在他们都早有心理准备,分别坐了APP快车前来聚首,于是一杯又一杯啤酒陆续下肚,两个男人居然也在饭局中混了个半熟。
“小澈。”世楷拿着杯子,认真注视着对方,“青唯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她难过或掉眼泪啊。”
“你这样给我好大压力呀。”王澈举杯便碰了过去,“兄弟,我只能说:我会尽最大能力不让她伤心和难过的。”
“你倒是个实诚人。”世楷感慨道,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在她的好朋友面前,我能不实诚吗?”王澈拿起酒瓶,往世楷的空杯续上啤酒,“我要谢谢你,在青唯每次不开心或无助时,给她的安慰和鼓励。”
“你这是在提醒我,如今她有了男朋友,往后这些安慰和鼓励就全部移交给你吗?”世楷用指尖弹了弹酒杯,表情复杂地发问道。
“不。”王澈盯着他的眼睛,眼神越发认真地回应,“我反而想拜托你,今后也请继续像以前那样给她安慰和鼓励。”
“?!”世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如果今天和青唯交往的人是你,相信你也会有容得下我的胸怀,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世楷,我希望她能继续保有自己的空间、生活方式和喜好,从前是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不需要因为和我交往而有任何改变或不同。”
“你对她来说是非常珍贵和重要的朋友,她的朋友就等同于我的朋友,她信赖的人就等同于我信赖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当她的朋友。”
王澈极其坦诚地对世楷说出了这几番心里话,这一次,世楷拿起瓶子为他真心地续了杯。
将杯子续了九分满后,世楷将瓶子搁在桌面上,百感交集地看向青唯:“恭喜你,真是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啊,这下我总算彻底放心了。”
“这样你就放心了呀?”青唯打趣道,“我还在继续观察中呢!就算过了情侣相处这一关,他父母那里我还没算过了关的,所以你也不要放心得太早了。”
“走到我们这个年纪,无论和谁一起也都会面对很多诸如此类的考验,不是么?”世楷和声道,“所以别害怕、也别担心,出了问题两个人一块去面对和解决便是。”
“说得也是。”青唯拿起杯子,也抿了口啤酒,“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人生,与其后悔,不如好好紧握现在,你是这个意思吗?”
“哈哈,还是你懂我。”世楷目光闪烁地举起杯子。
青唯毫不犹豫地握着杯子碰了过去,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响起,他们都分别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中酒,王澈并没掺和其中,给了他们足够的友情空间。
“要幸福喔,青唯。”世楷语重心长叮嘱道,“你放弃当牙医诊所太太,选择了这个比你小上九岁的男人,如果你不幸福的话,那么就太对不起忍痛放手的我了。”
她正待开口,然而王澈却率先接过了世楷的话:“我会努力去守护她的幸福。无论她眼中的幸福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努力去支持和守护她的幸福。”
“因为我相信,我们两人的幸福是同一个颜色,如果她感到幸福,那我一定也会觉得幸福。”
他从来没在青唯面前说过这些话。
以他们的个性和风格来说,这些话稍嫌太矫情了些,然而当着世楷面前,这些蕴含着王澈决心的话语,却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了。
听在她的耳里,便俨然是交往以来所听过最动人、最真挚的情话了。
或许察觉到氛围变得太过认真严肃,世楷便用了诙谐口吻向王澈问道:“这算是承诺吗?”
“嗯,这算是男人之间的承诺。”王澈点头,“所以放心,我会努力不让她难过的。”
“即使你父母和她观念不同,你也会站在她这边吗?”
世楷这话问得太过直白,青唯都不禁出面阻止:“够了,世楷!”
然而王澈却坦率自然地径直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会的,我会站在她这边。就像我刚和你说过的,她不需要为这段感情去改变什么,因为我们的幸福是一致的。”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
先移开视线的是世楷,他整个人都随之松弛下来,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接着松了一口长气。
“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他脸上浮现出释怀的表情,“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还继续强调自己有哪里不放心,就未免太狡滑了。”
海风轻拂,夜空繁星点点,皎洁月光如水般挥洒而下,有美食可尝、有朋友相伴,心爱的男子就坐在身旁,这样的冬夜纵有凉意,青唯的心却觉得温暖。
结束饭局后,一行人坐着升降梯来到一楼,青唯又张罗着给述哲买了两块蛋糕。
世楷没有阻止,只是微笑道:“那今天就让你破费了,改天再由我来买单。”
“说什么破费呢!”青唯斜睨了他一眼,“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对述哲再好都是应该的。”
或许是切身亲历了她公开男朋友身份的时刻,述哲对她的抵触与防备顿时消散了大半,非常慎重地接过打包好的蛋糕:“青姨,谢谢你。”
这是两人相处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青唯道谢。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忽地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私语道:“述哲,还记得青姨先前在老码头向你叮嘱过的话吗?”
“老码头……是不是一块吃烧烤的那次?”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很聪明,但青姨还是得再叮嘱你一遍。”她声音很轻地说,“你爸爸还很年轻,或许有天,他生命里会出现一个能陪着他一起向前走的女人。”
“到时候,青姨希望述哲能敞开心扉好好接纳这个阿姨,这样你爸爸就不会感到为难,而你也不用再费心去防备和警惕些什么。”
“记住了吗?”青唯双手抚上这个小学生男孩的脸颊,笑着确认道,“那些出现在你爸身边的阿姨都是防不住的,你要做的就是睁亮眼睛去帮爸爸筛选出适合他的那个。”
“你那么爱爸爸,对哪个类型的阿姨更适合爸爸、更适合跟你们组成一个家庭,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不是吗?”
专心听到这里,述哲不由得点了点头,心悦诚服地应了声:“嗯!”
“记住了吧?这是青姨和你的约定,就算为了爸爸的幸福,身为男子汉的你也要努力这么做。”
青唯再捏了捏那张光滑细嫩的脸颊,随后直起身体时,发现世楷和王澈都在盯着他们看,不禁问了句:“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在好奇,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王澈答道。
“算了,别问了。”世楷无奈地接着说,“问了就是秘密,她和述哲都不会说的。”
“不愧是多年老友,你还真了解我呀。”青唯眨了眨眼睛,向王澈靠了过去,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那么下次见了。”
“下次见。”世楷揽着述哲肩膀,很肯定地回答。
青唯挽着王澈胳膊,一同站在华彩海口湾的后门等着专车,忽地有一阵冷风吹过,他下意识地腾出手来,拂起军绿色大衣覆在她的身上。
接着,他从身后温柔地抱着她,大衣如温暖的港湾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他的双手紧压着大衣边缘,不让任何一丝冷风吹进去。
或许这已经是命运最美好的安排。
青唯惜福地想。
她正用心爱着的男人纵然年轻,却容得下她爱过、并且也爱过她的另一个男人,于是她和他都同时多了个朋友,现在她对感情实在已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正沉浸在宁馨氛围里的她,此刻完全没预料到——
另一场将会掀起更大范围的风波正在朝她逼近,并且即将让她的海口生活发生重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