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青唯特地一大早就下到二楼去了卫东房间。
她敲响他卧室的铝板门时,他立即就回应道“进来”,仿佛早就预见到她会来找他一般。
青唯扭转门把手走了进去。
时间尚早,不过才七点十五分左右,卫东却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床沿边看着她,青唯同样在床沿边坐下,父女脚上的拖鞋在同一个位置并排。
“你醒得这么早,是为了问我昨晚在小澈家顺不顺利的事情吗?”
“都知道了你还问我?”卫东耸了耸肩,“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时间很赶,没空聊上太多啊?”
“确实如此,你也知道早餐段很忙,我只能在这里最多呆个十分钟左右就要下去工作。”青唯撇嘴,“说重点吧,你想了解些什么?”
“首先当然是你说的,要问昨晚到底顺不顺利。”
“我觉得还可以吧。”
“还可以是指?”
“晚饭氛围很好,我和小澈父母在交流沟通上还算顺畅,只是难免也会存在一些微妙小插曲。”
“微妙小插曲?”卫东的心随着这句话被拎了起来。
“他妈妈对某些事情会比较介意,比如我什么时候要孩子、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创业之类的。”
“自己创业?”卫东眉头微拧,马上就听明白了她话语里潜藏不表的讯息,“他妈妈或许觉得你呆在餐馆不是长久之计吧。”
“或许。”青唯蛮不在乎地回应,“不过该在哪里工作、该选择什么样的工作,这些都该由我自己来做主和决定,不是吗?”
卫东静默半晌,方才缓缓道:“其实他妈妈那么想也没有错。”
“什么?”青唯不解其意。
“你这样的创意才华和能力,长久在餐馆呆下去就屈才了。”卫东怜惜地望着她,“虽然刚开始听到他妈妈这么说让人有些不爽,但仔细想想,觉得她说得也很有道理。”
“怎么海口方面还是没有适合的相应职位吗?”他问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封存在心底的话。
“求职招聘APP都刷了个遍,如果有我早就去面试了。”青唯笑道,“你别瞎操心了,现在帮店里做宣传也算契合了我的专业,我做得很开心、也很带劲。”
“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真的和我们那一辈完全不同。”卫东慨叹,“我二十四岁就和你妈生了向阳,今年我六十二岁,大儿子都三十八了。”
“爸,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青唯用玩笑的口吻打趣,“难道你也想像他妈妈一样催生吗?”
卫东将双手搭在两条大腿外侧,浅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如果沿着自己想要的那条路走下去能让你觉得有意义,那就朝着你想要的路走下去吧。”
“但是青唯啊,如果你想继续和小澈好好相处下去,始终难免要做出一些让步。”
“男人和女人的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能考虑清楚这一点。”
卫东的态度,比青唯料想的还要温和与包容。
他并没去干涉她的选择,只是诚心地给了她一些人生建议,但眸子里淌过的担心与忧虑,却还是被青唯看得一清二楚。
“我都记住了,老爸。”她伸出右手按了按他的膝盖,“时间到了,我要下楼工作去了,你也一块下去吃早餐吧!”
“好。”卫东随即站了起来,和女儿一块并肩走了出去。
坐在一号桌吃着早餐,陆续有附近的街坊熟客过来和卫东打招呼,一些年龄相仿的老年男子,甚至还拉开椅子坐下来和他闲聊起来。
“阿东呀,恭喜你,终于闲下来开始享福了。”
“来店里吃饭,没看到你上下忙活,偶尔还真会感到有那么一点不习惯,尤其是到了收款台却没看到你的时候。”
“东哥,我问了青唯,说是你身体不舒服所以停下工作休养。怎么样?身体最近好些没有?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才行。”
每天但凡他下楼吃早餐,这样的招呼和问候就从来没有中断过。
卫东明白:这是他与向阳协力经营这间家庭餐馆期间,因着食物和街坊结下的善缘,而青唯的加入,则通过网络宣传让附近更多邻里知晓到他的存在。
这是他在餐馆工作过程里获得的最美好收获,每份真挚的关心和问候,都让他倍觉暖心。
他也总是温和亲切地逐一作出回应,以此表达他的满腹诚心与谢意。
周五晚,青唯安排了一场特别的饭局。
地点是华彩海口湾广场四楼的兴悦小馆,她预定了外场的八号桌位置,坐在这里能将海口湾海天一色的景象坐收眼底,还可以远眺地标世纪大桥的雄姿。
作为请客的东道主,她和王澈比约定时间更早地抵达这里,才喝了半杯茶,世楷也带着述哲来赴约了。
听到世楷一声熟悉的“青唯”,她当即直起身体,回眸微笑着朝这对父子亲昵地挥动右手,于是他便拉着儿子加快脚步向他们走来。
“世楷和小澈你们见过面,我就不再重复介绍了。”青唯将视线温柔地转向述哲,“今天青姨带了个人过来一起吃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介绍给我……认识吗?”述哲揣测地望向坐在青唯身旁的王澈。
对大人世界的复杂,他还只是一知半解,因此就算绞尽脑汁剖析,也想不明白青唯的用意。
“嗯。”青唯抬起左手拍了拍王澈的臂膀,“他是王澈叔叔,你喊他王叔就行。”
不用世楷提醒,述哲就很乖巧地喊了声:“王叔。”
“嗳!”王澈很受用地配合道,俨然一副自来熟地开始和这个小学生互动,“你是述哲对不对?我先前在青姨家餐馆见过你们父子俩,对你这个小帅哥很有印象。”
述哲看了一眼父亲,发现世楷一脸友善地听着王澈的话,对青唯和王澈之间的亲密举动并没表现出介意与吃味的迹象,这让他越发不明白当前的局势了。
“喔,这样。”所以述哲决定用模棱两可的方式回应。
他还弄不清楚为什么青唯会带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和他们父子吃饭,难道她不是正和他爸爸交往吗?
青唯一眼就看穿了对面这个小学生的疑惑与顾虑,感受到小男孩一心维护父亲的心情,她决定尽快给对方派一枚定心丸。
“述哲呀,王叔叔是我男朋友。”青唯从容笑道,“而你爸爸又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今天青姨就把他带过来给你们看看,算是接受一下大亲友的检阅。”
“?!”述哲圆睁双眼,瞳孔随之猛地扩大。
“你、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道,“这个王叔叔是你、你的男朋友?!”
“没错,是青姨刚交的男朋友。”青唯肯定答道,“我都三十五了,有个男朋友也不奇怪。”
尽管她用了调侃的口吻来确认这件严肃的事,述哲仍没能从惊诧与难以置信当中挣脱出来,仍在怔怔地望着她和王澈。
“我们先点菜吧,然后再接着聊。”青唯将手机朝述哲递去,“这家店能够微信点单,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然后我们再补充。”
述哲花了好大功夫才做出反应接过手机,指尖划动屏幕翻阅菜单时,震惊的感受仍残留在他的心间。
她不是爸爸喜欢的女人吗?
她不是也很喜欢爸爸吗?
爸爸不是还带着他和这个女人一起经历了好几次约会吗?他们相处的氛围不是很好吗?
那为什么最后她的男朋友并不是爸爸?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述哲脑子飞快运转并盘算着。
他内心存在好多疑惑但却难以开口询问,只能小大人一般地将这些问题都压在了心底。
但当一切思绪逐渐沉淀,最后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无论如何,爸爸目前还没有女朋友,这就意味着他暂时还不需要被“新妈妈”这件事所困扰。
对他来说,这不吝是近期最大的幸运。
而他这些微妙的表情反应,全被坐在对面的青唯看在眼里,她心里同时也在思忖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