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陈府人口简单,不需要伺候主子的下人们早早地就休息了。

此时,只有前厅亮着灯,想必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里面了。

陈宝珠抬腿走了进去,果真如她所想,父亲和母亲坐在主位上,两人的神情好似天要塌了一般。

平时在家人面前沉稳的哥哥,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着。

“不知哥哥这么急着唤我过来所为何事?”她面上轻松的神色倒是和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慕楠上前扶着陈宝珠的肩膀:“妹妹,听说赵子安死在你的明月楼里了?”

他这句话虽是疑问,语气却颇为肯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陈家夫妇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家女儿。

一听是这事,陈宝珠的心立即落回了原处,只要不是哥哥在学堂发生了什么事便好了。

她点头:“周丞相已经在查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相信真相迟早会被查明的。”

她这话一出,陈慕楠面上的神色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难看了:“妹妹,你听哥哥说,这段时间你就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过一阵子再回来。”

“对对对,楠儿说得对,宝珠你就跟我出海去玩一段时间吧,对外就说是你想学经商陪我去进货。”陈鸿深附和道。

陈宝珠觉得不对劲,即使哥哥是因为被林耀文几人欺负的时间长了,本能对他们产生畏惧,不希望自己跟他们扯上关系,可父亲又是为什么这么怕他们。

“你们是否有事瞒着我?”她问。

父子俩似乎没想到她如今变得这般敏感,若是从前听说可以出海去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转移走,根本不会问这么多。

“宝珠长大了,你们也不用瞒着她。”南清菀自从女儿说出想为家里做点事以后,就知道她的宝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哥哥曾经在学堂得知了一件事。”最后开口的是陈鸿深,他将目光移向陈宝珠,“赵子安当初看上了一个烧饼老板的女儿,想抢回府里做妾,不曾想那女子是个刚烈的,半道上跳下马车撞了柱。”

陈宝珠知道赵子安几人混账,却不知道他竟然敢强抢良家妇女,这在大魏可是会被绞死的啊!

“爹爹说的这些跟女儿有什么关系呢?”她心中疑惑,毕竟赵子安又没有抢她回去。

陈鸿深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你先别急,且听我把后面的事都讲完。”

“当时赵子安因为害怕便让车夫驾着马车逃跑了,这一切恰好被躲在暗处的钱浩文看见了,他发现烧饼老板的女儿并没有死而是晕了过去,他竟然为了害赵子安不惜活生生将那女子撞死了!”

钱浩文的父亲是监察御史,他竟也如此草菅人命,就是不知他的家人可知道他做的这一切!

“那烧饼老板得知女儿死了,就将赵子安告到了刑部,可当时的刑部尚书是赵太师的学生,结果可想而知,烧饼老板被判诬告,挨了五十大板当场人就没了。”说到这,房间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宝珠还是不解,她问道:“即便如此,那也不值当哥哥专门跑回来一趟啊。”

“怎么不值当呢,这可关乎着你的性命。”陈慕楠面色严肃,“当初害死烧饼老板女儿的那件事,他们可是硬生生嫁祸到了当时的京兆尹身上,那京兆尹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问了斩!”

陈鸿深颔首:“这件事你哥哥做得对,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爹爹离开吧。”

陈宝珠没有动,若真让赵家或者钱家把杀人的污水泼到自己身上,自己就算去了海外也是莫名其妙背了一身污名。

“宝珠,你莫要耍小性子了,你还没见识过权势的可怕,他们若真想要你的命,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得被他们全砍了去,陈家保不住你。”南清菀眼里闪起了泪花。

母亲的话所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陈宝珠垂下了眸子,她怎么可能没见识过权势的厉害。

上一世,顾远阳借着六皇子的势力,整日让人找陈家商铺的茬,钱给少了铺子就会以各种罪名停业,最后落到他手上。

爹爹和娘亲白天跟他起了冲突,晚上就死在了街上,案子的结果是冻死的。

京城首富冻死在街上,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可没有办法,权势是能吃人的。

“我知道……”陈宝珠缓缓张开嘴,“可女儿不想背着污名苟活一生,无论生死我都得堂堂正正的!”

“你这孩子!”陈鸿深皱起了眉头,“你可曾想过,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娘怎么办?”

南清菀却出奇地平静:“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娘亲十分替你高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陈宝珠有些意外,自己当初想嫁给顾远阳的时候,娘亲可是全家反对的最厉害的人,如今怎么也像变了个人?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南清菀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些年我和你爹爹将你保护得太好了,才让你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先是栽到了顾远阳那样的人手上,如今又被人陷害,我只是想趁自己还活着,让你自己多去看看。”

母亲存的竟是这样的心思!

陈宝珠眼底也染上了一层笑意:“娘亲放心,这次的事宝珠一定能解决好的。”

“娘亲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南清菀见她开心,嘴角的笑也真诚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陈宝珠脚下的步子比去的时候轻快了不少,有家人在背后支持的感觉真好。

前厅的氛围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开便轻松,陈鸿深摇头:“这件事,夫人实在不该由着她的性子去,一不小心可是会丢了性命啊!”

陈宝珠在的时候,她没有反驳自家夫人,如今却不得不责备几句。

“孩子大了,你我早晚会有离开的一天,若是不教会她解决问题的能力,难道以后每一次遇见问题,都要她逃跑吗?”南清菀眸色一暗,“若是有一天逃无所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