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的母亲住在城外的一座尼姑庵里。

几人沿着城外的小路,走了好一会才看见庙门。

陈宝珠活了两辈子,竟然第一次知道这里有座尼姑庵。

梁氏轻车熟路地上前敲响了庵门,开门的是个小尼姑。

“梁施主。”她眼睛亮了亮,似乎见到了极为亲近之人。

梁氏从袖中掏出一包糖,递了过去:“妙圆小师傅好。”

那个叫妙圆的小尼姑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跟葡萄一般大。

她笑眯眯地接过糖包,眼角扫到周若尘和陈宝珠时,面上的笑立即僵住了。

“他们是谁?”她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露出警惕之色。

梁氏笑着握住她的手:“妙圆小师傅莫怕,他们是我的朋友,今日特地陪我来见母亲。”

妙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打量起了两个陌生人。

周若尘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挡在了陈宝珠前面。

“这般小气做什么?”妙圆撇撇嘴,“贫尼又不是登徒子。”

梁氏哈哈大笑起来:“妙圆小师傅见谅,我这个朋友年纪这般大才找到夫人,宝贝些也不奇怪。”

陈宝珠在后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若尘却肃着一张脸,转移了话题:“还请这位妙圆小师傅,带我们去见见伯母吧。”

他总觉得这小尼姑一点也不像尼姑,性子太活泼了些。

还有这尼姑庵也是,建在这般偏僻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奇怪。

尤其是她看宝珠的眼神,不像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倒是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你这次带来的朋友可当真无趣。”妙圆轻哼一声,转身从院内走去。

梁氏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周若尘和陈宝珠却没有动。

“二位还不进来吗?”最前面的妙圆扭头问。

周若尘牵起陈宝珠的手,抬腿走了进去。

尼姑庵跟想象中的一样,有个不大的院子,后面是一排排厢房。

两人被带到一个厢房门口,妙圆道:“静安师太就在里面了。”

“静安师太?”

梁氏解释道:“母亲因为前太子的事心中有愧,这些年一直在这里苦修,算是抵罪。”

她的话陈宝珠只信了一半,这尼姑庵表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可小尼姑的衣服料子却很好。

许是她们说话声音过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跟妙圆差不多年纪的小尼姑探出了脑袋:“师太请二位施主进去。”

陈宝珠和周若尘对视一眼,确定可以进去以后,才抬腿跟着小尼姑进了厢房。

厢房跟外面比起来,跟换了个世界一样。

整个房间的家具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房内还燃着沉香。

静安师太正坐在窗边捻佛珠,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陈宝珠和周若尘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这位便是周丞相吧?”静安师太睁开了眼睛。

周若尘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梁氏带自己来见她,想必什么都会提前告诉她。

他微微颔首:“还请冯嬷嬷能将当初太子被陷害一事告知于我。”

静安师太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又多看了他一眼。

许久之后,她才开了口:“那个时候,贫尼还是六皇子的奶嬷嬷,齐贵妃也还只是齐妃,圣上整日里除了柔妃那里那也不去,眼看着太子又越来越得民心,齐妃便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道:“齐贵妃趁着太子进宫,让贫尼将太子骗去了偏殿,她又买通了柔妃宫中的宫女,迷晕了柔妃,并将其提前安置在了偏殿,最后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陈宝珠不解,太子是如何被骗去偏殿的。

显然,周若尘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他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不知嬷嬷是如何将太子殿下引过去的?”

静安师太手中的佛珠突然被扯断了,珠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叹了口气:“太子是中了一种叫做驭魂散的毒。”

“驭魂散?”

“驭魂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需要吸上一点,就能短暂地失去神志,贫尼当时就是用这个毒药去控制太子的。”静安师太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眸中也闪起了泪花。

陈宝珠垂眸,若自己是齐贵妃,绝不可能容冯嬷嬷活到现在。

她既然活着,身上必定是有能牵制齐贵妃,乃至整个齐府的东西。

静安师太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贫尼当初用这件事威胁齐贵妃,让他们给蓉儿一条活路,之后便假死躲在了这个尼姑庵里,这么些年若不是他齐府先对贫尼的蓉儿不义,贫尼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蓉儿就是梁氏了,陈宝珠嘴角扯起一抹讥笑:“静安师太这些年,确实白修行了,六根这般不静倒也不怕佛祖怪罪。”

静安师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站在窗边:“贫尼当初给太子下药,也是为了蓉儿,齐贵妃承诺若是太子倒了,便让六皇子娶蓉儿为侧妃,最后出尔反尔让蓉儿做了齐二郎的妾!”

这般看来她却是有些天真了,以齐贵妃的野心,怎么可能将六皇子的侧妃之位,留给一个奴婢的女儿。

她让齐尧纳了梁氏也算是聪明了,冯嬷嬷的女儿能嫁个体面的管事都不错了,一朝进了齐府也算是麻雀变凤凰了。

这也是冯嬷嬷没有继续闹下去的原因吧。

“您如何保证,自己假死后齐贵妃不会杀了梁氏呢?”陈宝珠心中疑惑。

静安师太盯着窗外,淡淡地答:“贫尼当初用自己的死,换来蓉儿下半生的无忧生活,在这之前贫尼告诉齐贵妃,若是蓉儿平安无事,太子的事这辈子都会随着贫尼埋进地底,若是蓉儿出了事,太子被陷害的事立即就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齐贵妃被禁足一个月,还没出来就听说了齐家的事,她最关心的还是梁氏的去处。

“听说齐二郎被抓之前,就把梁氏赶出了齐府。”一个穿着宫装的丫鬟,瑟缩着脖子道。

齐贵妃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精致的五官上有了裂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几乎咬紧了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