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穿了一件银白色软烟罗广袖长裙,随着她的跑动,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度。

“东家,您回来了?”她停下脚步,眼神亮了起来。

陈宝珠回京的事,只有爹娘知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并没有告诉柳如烟。

“你这是怎么了?”她上前拉住柳如烟的手。

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她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半分软弱的神情,更遑论是这般在外人面前哭了。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柳如烟再次哭了起来。

陈宝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伸手轻拍着柳如烟的后背,以示安抚。

她心里担心爹娘,却又不能将柳如烟一个人扔在这里。

许久之后,像是终于发泄完了,柳如烟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重新抬起了头。

“慕楠他......慕楠他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她说话断断续续的,鼻音也比平时浓了许多。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周若尘,见不是什么大事,这才骑着马去了宫里复命。

陈宝珠知道哥哥是喜欢柳如烟的,他应该不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才对。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什么了?”她问。

柳如烟正准备回答,就被旁边的陈管家打断了。

“姑娘,这门口也不是聊天的地方,您不如带着如烟姑娘回院子再聊?”他开口提醒。

陈宝珠瞟了眼时不时看过来的路人,觉得管家说得有道理,便冲他颔首然后领着柳如烟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出去了几个月,山茶苑没有一点变化。

粉白的茶花开满了整个院子,有风吹过,便是一阵芳香袭来,令人心情愉悦。

陈宝珠从前最喜欢坐在院中,泡一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姑娘回来了?”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一双手绞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局促。

陈宝珠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这个妇人是她的奶嬷嬷胡氏,当初自己看上了顾远阳,她极力反对。

那时候,她正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时候,胡嬷嬷念叨的次数多了,她心里觉得烦就将人送去了庄子上。

上一世,爹娘死的时候,是她替爹娘收了尸。

不知因为愧疚还是什么,知道她去青石镇前,才让人将胡嬷嬷接了回来。

陈宝珠不敢看她,心虚地别过脸:“我与柳娘子有些话要说,劳烦嬷嬷帮我准备些茶水来。”

“唉。老奴这就去。”尽管她刻意压制了,声音里的愉悦还是没有藏住。

陈宝珠没有看她,也能清楚地知道她此刻一定弯着双眼,甚至挤出了几根眼角的鱼尾纹。

“咱们便在这里说吧。”她在茶花旁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柳如烟低头看了一眼,才在她对面的矮凳上坐下。

那是她平时在茶园看书时,琥珀坐的地方。

“姑娘和那位嬷嬷......”

柳如烟话还没说完,陈宝珠就打断了她:“说说你和哥哥的事吧。”

她的抗拒之意很明显,再加上两人本来就是要聊陈慕楠的事。

柳如烟便没有继续追问,她叹息一声:“你走的这几个月,慕楠时常会去明珠楼帮你看店,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起来。”

说起陈慕楠,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底也不自觉露出些许情谊来。

“我们时常一起喝酒,聊天,店里没事的时候,他还会带我去逛街,看戏,听曲儿,那是我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声音也十分轻柔,似是害怕声音大了,便会将这一切美好的东西打碎了。

陈宝珠并没有打扰她,只等着她说接下来的事。

柳如烟收起笑容:“大概是一月前,林耀文总是去明珠楼骚扰我,慕楠看不过便跟他动了手。”

结果不言而喻,哥哥是个读书人,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整日混迹赌场的林耀文。

只是......

“林耀文不是被林侍郎关起来了吗?”陈宝珠问。

当初赵子安的事之后,林耀文虽然没进大牢,但是林侍郎觉得他是个祸害,担心他给林家惹出大麻烦,便将他关了起来。

柳如烟摇头:“不知为何,一个月前那林耀文就重新出现在上京了。”

“那哥哥和他打架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一次是三天前,也就是这次过后,慕楠他便如何都不肯见我了。”柳如烟一边说,还一边用帕子擦拭眼泪。

这么说的话,定然是因为三天前还发生了别的事,毕竟哥哥不是那种因为被打了,就躲着自己心爱姑娘的人。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陈嬷嬷端着茶碗走了过来,她安静地将茶碗放在两人面前,便默默站在了一旁。

“对了!”柳如烟指了指桌上的茶碗,“三天前,慕楠跟林耀文打完架之后没多久,林耀文的下人又来请他去茶楼喝茶。”

“哥哥去了?”

柳如烟颔首:“他喝完茶回来便将自己关在院中,谁去都不见,今日更是说出再也不愿见我的话。”

提起这件事,她的眼泪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好似永远都流不完。

陈宝珠拿出绣着红色茶花的帕子,起身替她拭泪:“林耀文定然跟哥哥说了什么,你先别急,我去竹园看看。”

柳如烟一把从她手上拿过帕子,擤了擤鼻涕:“没用的,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伯父和伯母已经在他门口守了三日了,这三日他滴水未进。”

陈宝珠:“......”

她不擅长安慰人,便对旁边的胡嬷嬷道:“劳烦嬷嬷替我照顾一下如烟姑娘,我去看看哥哥。”

陈宝珠说罢,直接转身去了竹园。

竹园外面与她走时并无不同,就连青石小路两旁的竹子都没什么变化。

直到靠近主院,才有了些许不同。

平日里,哥哥的院子最为安静,今日却十分嘈杂。

还未走近,陈宝珠便听见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慕楠,有什么事你跟娘亲说好不好,不要将自己关在里面啊。”

话音落下后,跟着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看来哥哥是铁了心要寻死了,陈宝珠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