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比起来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路面上的雪已经融化,道路两旁的树也有了绿意,连路边的小野花都冒出了头。

越接近上京,陈宝珠面上的急迫之色越浓。

周若尘觉得好笑:“前些日子可没见你这么急着回家。”

陈宝珠坐直了身子,苏着一张小脸。

“那是知道急也没用,如今家就在眼前,想想马上能看见爹娘了,我还有些紧张呢。”她一双眼睛放着光,面前已经浮现出爹娘等在家门口的场景了。

周若尘揉了揉她的发顶:“回去换了衣裳,我来接你。”

“接我做什么?”

“进宫复命啊。”

陈宝珠拍了拍脑门,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多亏有周若尘,不然皇帝不得治他她个大不敬之罪?

“多谢你提醒。”她说。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周若尘一双眸子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俊美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陈宝珠几乎看呆了去,她一直喜欢美的东西,但是一个男人能美到这种程度,她总觉得不够真实。

尤其是一个这般貌美的男子,竟然心悦自己,甚至处处迁就。

“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一个没忍住,她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周若尘没有片刻犹豫,就说道:“因为心悦你很久了。”

当初琥珀就说过,从太傅那里得知周丞相心悦她,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心里就有自己了?

可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他刚和顾远阳和离,正是狼狈的时候。

而他,是上京女子心中的最佳夫婿,是地位卓然的翩翩少年郎。

“很久是多久?”她问。

周若尘含笑看着她:“久到我还不是这大魏丞相的时候,甚至还没考上状元,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来上京参加春闱的学子。”

他的回答让陈宝珠大吃一惊,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面对这样的回答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六年前自己不过十岁,她印象中根本没见过周若尘。

毕竟她若是那时候就认识了这么美貌的少年郎,后来便不会被顾远阳迷得神魂颠倒了。

周若尘眼里的星光一点点碎裂开来,面上挂着无奈的笑:“你不记得那时候的我,也很正常,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的蝼蚁。”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没了聚焦,似乎透过自己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知为何,陈宝珠感觉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她忍不住上前将周若尘抱在了怀里。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的僵硬,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出格了,她平时虽做事大胆,却也是第一次主动跟男子有这般亲密的动作。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怀里的人一点点变得柔软。

“那时候,我和母亲被继母派出的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从临安来到了上京。”他说起自己的过往,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那个时候母亲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却还要替别人浆洗供我学习。一日,我出门买纸笔,却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一群公子哥,他们弄坏了我新买的纸笔,我气不过就和他们吵了起来,他们人多便将我按在地上揍。”

说到这,他语气变得轻快起来:“那天,我以为自己会被他们打死,可是,你来了。”

陈宝珠心下微动,她当初去大相国寺上香,回家途中确实救了个小男孩。

可他当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也被扯烂了。

她看不惯那些人以多欺少,就顺手救下被打的少年。

这件事转头就忘了,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大事。

“你竟然记了这么久。”她还是挺意外的。

周若尘轻轻推开陈宝珠,仰头看着她。

那时候她还没有长开,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却很好看。

一双小小的梨涡,成了他后来每一个休息之余的痴心妄念。

终于,他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状元,一时风光无两。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考上状元后他又努力往上爬,终于坐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就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心爱的女子家求婚时,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却已经嫁作人妇。

“一点也不久。”周若尘的声音似一声叹息,“我还要记一辈子的。”

陈宝珠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忍不住弯起唇角:“你这个傻子,那天若是别人,也会救你的。”

“可那天偏偏是你救了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周若尘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肚子上。

他这模样跟平时那个高冷的丞相爷一点也不沾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陈宝珠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撩拨,她此刻只觉得他说什么有道理,她们之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陈宝珠甚至靠在马车壁上睡着了。

“宝珠,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周若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宝珠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何处。

“到家了。”

听见这几个字,陈宝珠才清醒过来,她眼中的迷茫被兴奋代替,伸手就掀开了马车帘。

大门前却没有爹娘的身影,只有管家陈叔伸长了脖子,朝马车这边望来。

陈宝珠眼中的兴奋一点点散去,整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或许你爹娘被什么事绊住了,才没来接你。”周若尘扶着她下了马车,还贴心安慰道。

听他这么一说,陈宝珠立即恢复了精气神:“是了,爹爹和娘亲定是遇见麻烦事了,我得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罢,她三两步走到陈管家面前,只留下周若尘在原地。

“姑娘,老奴替老爷夫人来接您了。”陈管家冲她拱拱手。

陈宝珠虚扶了他一把,才问道:“爹爹和娘亲如何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陈管家回答,就有一个女子匆匆从陈府跑出来,她一边跑还在一边嘤嘤哭泣。

“如烟?”尽管女子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陈宝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整个上京,能与她比美的怕是也只有周若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