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烈烈,炙烤着每个人被洪水浸泡的心脏。

起义军中恸哭阵阵,顾淮川嘴唇嗫嚅两下,紧闭双眼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黑暗之中,他好像看见了从未入梦的娘亲,她还是离开时的模样,笑得温柔,似乎想说什么。

良久,顾淮川终于看清楚母亲的口型,她说:去吧,去做你要做的。

顾淮川拿起脚边的镐头,高举着直指青天,大声道:

“以青天为证,赤阳为号!

顾淮川带领云州父老,与鞑子部族永世为敌!

为这百年间丧生的中原人,为我们惨死在洪水之中的家人们!

杀尽鞑虏,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气氛烘托到了,顾淮川大跨步朝县城大门走去,赤阳军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这次他奔着一战定生死的念头,直奔州府。

誓要让那群官老爷瞧瞧什么叫匹夫一怒,天下缟素!

队伍经过之处有不少逃难的难民,顾淮川匀出一部分林烬舟留下的物资,让赤阳军交给难民,难民得到食物无不沿路叩拜。

听说赤阳军无论男女老幼通通收留后,凡是能走得了路的全部跟着队伍朝州府去。

离州府还有十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和起义军撞了个满怀,妇人看见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她身后是骑着骏马,挥着弯刀、身着甲胄的叱罗士兵。

妇人抱着孩子用双腿奔跑逃命,叱罗士兵骑马追赶,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可那鞑子偏偏起了戏谑之心,像是赶兔子一般逗弄几乎吓破胆子的妇人。

这一幕落在顾淮川眼中,刺得他双目血红,凌烨当初也是这样对待他的父亲的!

他手持镐头,直直拍向鞑子兵的右手腕,沾血的弯刀应声而落。

马是腿长毛密的好马,顾淮川不舍得伤害,他勒停骏马,一把将鞑子军扯下马来,抱着马脖子,轻轻锊顺马儿的鬃毛。

鞑子军跌落在地,站起身骂骂咧咧,还不等顾淮川下令,他就已经被愤怒的赤阳军包围,很快就身首异处。

妇人抱着孩子跪爬到顾淮川脚边,抓着他的裤腿声泪俱下道:

“求大人救命!姓凌的疯了,他手下的鞑子兵在城内正在屠杀中原百姓,我全家十七口人!就逃出来我和我儿子啊!”

陆靖声看向州府的城门,那个他守卫了大半生的地方,风从那里经过,带来阵阵血腥气。

两人不敢耽搁,带着队伍朝州府城门快速跑过去,远远的他们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号角传来。

城门之上跌落一人,他跌落的青石上晕开大片血迹,似乎是受了重伤。

“队长!报仇!”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紧闭着的城门被推开一条缝,十几个穿着守门军制服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推开门,又一个个倒下用身体死死抵住那扇大门。

他们个个背上插着十几支羽箭,身后是手持弯刀的鞑子军的嘶吼。

不能让他们把门关上!

陆靖声脑子里的弦断了,他拼了命直冲大门而去,到底是岁月不饶人,跑了没几步便被顾淮川远远地丢在身后。

李寂冬手臂受伤,但此刻他觉不到疼痛,扯过鞑子兵刚刚骑的马儿,拿起弯刀翻身上马,直奔州府城门。

大门即将关闭,李寂冬一人一骑冲上前,弯刀落下,最前面的鞑子兵身首异处。

顾淮川甩开队伍好远,只身一人拿着镐头,抬手拍死一个鞑子兵。

一群人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起举着弯刀朝顾淮川砍过去。顾淮川闪身躲过,一脚将右侧门踹到墙上,双手举着镐头护在胸前抵挡弯刀。

木制的棍子被削成好几节,他反手将镐头丢在一个企图关门的鞑子兵背上,掏出匕首连连躲避越聚越多的鞑子军。

陆靖声和赤阳军们及时赶到,李寂冬因为失血过多,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顾淮川将他从马上拉下来,安置在城门口。

守在城门口的鞑子兵见势不妙赶忙朝城内跑去,还没走多远便被赤阳军们围住,有一个鸡贼的趁乱想跑。

顾淮川取下一支插在守城军背上的羽箭,搭弓瞄准,混合着仇意的箭直直射穿鞑子兵的脖子。

陆靖声看呆了,发自内心大喊:

“将军好箭术!”

顾淮川将弓箭背在身上,拾起鞑子军遗落的弯刀,大声吼道:

“杀!”

城门外杀声震天,被鞑子兵抓住的百姓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纷纷绝望闭上双眼。

反正今天逃不了一死。

四处搜查普通百姓的鞑子军得知城门已破,赶忙聚在一起企图抵抗。

赤阳军杀红了眼,但凡是见到梳着盘发麻花辫的鞑子军,通通围上去斩杀。

由于赤阳军使用的武器是种地用的农具,远比不上鞑子军手里的弯刀,战斗总是需要一换一的。

随着赤阳军深入攻城,鞑子军渐渐地被这群农民不怕死的气势镇住,一个个龟缩不前。

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当兵,为了钱来的,杀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以,但真遇到赤阳军这样不求活命只想报仇的疯子就退缩了,真没必要为了几个钱把命丢了。

顾淮川手持弯刀直直冲进凌宅,一路上弯刀砍卷刃换了两把,滚烫的血液糊了满身,他早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此刻心里只有一件事,杀了姓凌的狗贼,为惨死他们手下的诸位报仇。

“咻——”

不知道从何处射来一支羽箭,顾淮川翻了个跟头躲过在凌宅的迎门墙后。

射箭的人是个行家,顾淮川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影。

凌宅处处都是刺鼻的血腥气,侍女、仆役死了一堆,凌锐这狗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连在自家府上干活的中原人也不放过。

顾淮川刚起身想朝里走,从右侧射来一支羽箭,在顾淮川的喉结处留下一道血痕。

顾淮川怒不可遏,贴着墙根朝右侧靠拢,墙的另一侧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他双脚离地,蹬住墙壁翻身过去。

匕首宛如幽灵,轻轻擦过那人的脖子,留下一道直冲天际的血柱。

解决了守在门口的麻烦,陆靖声也带着人及时赶到,见顾淮川还在门口便暗道不妙。

“将军,这凌宅是有暗门的!”

顾淮川听闻懵了,这是早该想到的,凌锐这家伙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群人分散开搜查凌宅,来不及带走的金银珠宝有不少,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搜到一个通往城外的密道。

看来顾淮川刚刚解决的那个是凌锐留下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