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关上门,微微侧目色眯眯地看着林烬舟,他慢慢靠近,林烬舟指节微曲,长指甲里的氰化物已经准备好了。
“林姑娘,在下属实没想到姑娘会主动现身,是来为你的情郎报仇的吗?”
凌烨站在距离林烬舟三步远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窗外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踹飞。
窗棂和着飞溅的碎木一齐招呼在凌烨身上,最粗的一根木头直捣腹部,震得凌烨生生呕出一口血。
顾淮川双手抵住木头,将凌烨死死钉在地上。
“三儿!”
林烬舟眼见顾淮川从天而降,他来得正好,不用自己再费劲去找了。
顾淮川本来计划砍了这小子的脑袋告慰惨死的众人,现在却来不及了,他抬手,绑在手腕上的微型弩箭,直直射向凌烨的喉管。
凌烨迅速偏头,弩箭只在脖子上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伤痕。
他咧开嘴,嘲笑的话还未说出,氰化物已经发挥作用,凌烨瞪大双眼,直勾勾倒在地上。
两个古代人第一次见识到现代提纯过的氰化物的威力,不过五秒,凌烨彻底咽了气。
门口传来混乱的脚步声,顾淮川拉着林烬舟朝窗户跑,他将林烬舟紧紧箍在怀里,二人身体飞速下坠,落在后院的花圃中。
在顾淮川的保护下,林烬舟连一丝泥土都没沾上。
顾淮川顾不得身上的钝痛,抓起林烬舟的手朝柳烟楼的后门处奔。
后门虚掩着,顾淮川一手拉着林烬舟一手朝前伸去想要推门,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忽然出现,他赶忙收回手,但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伤。
林烬舟赶忙掏出玉佩,一道绿光闪过,两人消失在追兵面前,追兵面面相觑,恨不得将地砖撬起来瞧瞧。
林烬舟回到出租屋内,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身打开灯,顾淮川丢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姐姐......”
顾淮川别过脸,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林烬舟披上,她这才注意到,那件藕粉色的肚兜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自己现在只穿着一身轻薄纱裙,和顾淮川几乎等于坦诚相见。
林烬舟从衣柜里随便掏出一身衣服穿上,两人很默契得谁也不提刚刚的事。
暗杀已经完成,现在回卓县是主要的事。
林烬舟拉起顾淮川的手,他却像触电一般收回去。林烬舟看向他,少年红着脸,嘴巴紧紧抿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们回去吧。”
顾淮川低着头不敢看林烬舟的眼睛,只轻轻嗯了一声。
凌烨身死的那天晚上,陆靖声接到李寂冬,他也受了伤,左手臂上有一条深可见骨伤口。
“顾将军和林姑娘呢?”
李寂冬脸色惨白,他亲眼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八个追兵面前,李寂冬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放弃跑路选择以一敌八。
八个追兵尽数死尽,他也差点逃不了。
陆靖声给李寂冬敷上药,见他脸上挂着释然的笑,记得脑门冒汗。
“你说啊,他们俩呢?”
血腥味在马车中弥散,李寂冬支起脑袋,气若游丝道:
“最多两天,他们就会回来。”
陆靖声不再多问,带着一家老小连夜和李寂冬跑到卓县。
他拿出早就写好的檄文,将凌烨身死和凌锐开闸放水的事原原本本写在其中,命人快马传播。
上至京城,下至贩夫走卒,人人皆知云州知府凌氏所作所为,淮水流经的十三个州府瞬间民怨迭起,大大小小起义军一时间组织了上万支。
顾淮川回到卓县时,县城一改先前的萧瑟,陆靖声在县衙内,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登记新兵的、做饭的、发放食物的,一切乱而有序。
“我就说,凌家的畜生企图用洪水敲碎百姓的脊骨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林烬舟瞧着县城热闹的模样,心里似是划过一阵暖流,兵马已足,接下来就是该自己这个粮草执行官上场了。
“三儿,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吃饭,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顾淮川竖起一根食指按在林烬舟的唇上,微笑着回应道:
“姐姐,我长大了。”
林烬舟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她的三儿要满二十岁了。
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送走了那么多人,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一击即溃的顾淮川了。
“好,三儿要当好顾将军。”
林烬舟看着高大的男人,心里满满的自豪,她拉起顾淮川的手抬头与他对视,温热的触感顺着双手传入血液。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出现了一丝许久未曾出现的不安全感。
顾淮川恍然之间想起过去,十岁的的时候,他日夜在田间劳作,要等好久才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
“姐姐,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林烬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干嘛突然这样问,但在她这里,永远会给予顾淮川肯定的回答。
“我一直在,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会来的。”
顾淮川眼睫低垂,松开手,目送她走到房间的屏风后。
清新的茉莉香随着绿色的光划过后渐渐消散,顾淮川推开房门。
李寂冬手臂上缠着洁白若雪的纱布,隐隐渗出鲜红的血。
他和陆靖声站在院子中央,捧着一把黄金打造的刀鞘,半跪在地,双手奉上。
“顾将军,这是凌锐的佩刀的刀鞘,是他出任云州知府时,先皇古冶时赐下的。
属下替你将刀鞘拿来,刀还得需你自己取。”
顾淮川取过刀鞘,细细摩挲着刀鞘表面的浮雕,他横握着刀鞘走出县衙,新兵、老兵整整齐齐列在长街之上。
众人个个面庞黝黑、清瘦,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农具,看起来像是一击即溃的散兵游勇,可那眼神中射出的却是名为仇恨的火焰。
顾淮川高举黄金刀鞘,神情中满是肃杀。
“怕死吗?”
人头攒动,无一人回答说怕。
云层散开,道道金光洒在大地上,顾淮川抬头看向高高悬在空中的太阳,高声道:
“我顾淮川,淮水右岸顾氏子弟,先考十年前为云州知府凌锐之子虐杀,两年前,其又屠我全族。
我得天神庇佑,苟活于世。
上个月,凌氏开闸放水,淮水两岸皆为其所害,死伤无数计,其所言皆为贱民,死如何?活又如何?”
顾淮川声调高亢,脑海里回忆这十年的记忆,说到最后喉头哽咽,双眼含泪。
众起义军有的低头垂泪,有的眼眶蓄满泪水,抬头看天。
他们在家中也是顶天立地的顶梁柱,站在此处的却都是没了家人的孤家寡人,他们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只是家人皆死于那场大水。
居住在喜怒不定的淮水之畔,众人是能接受龙王发怒的,可就在他们已经认命的时候,忽然有人告诉他们,带走你全家性命的大水不是天灾,是人祸!
是云州父母官为了给他儿子出气,亲自下令打开水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