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大惊,影子是从对面照过来的,大晚上的,在我的左前方路牙子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的修长风衣内,大晚上的脸上带着一副墨镜,他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走一步,他便走一步,始终用他的影子照在我身上。

我起初认为这是个神经病,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神经病。

他想要抢劫?不太像,要抢劫就该冲上来了。那他这么一步一趋的跟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一直到我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摘下墨镜,扬起嘴角冲我邪气的笑了起来。

啪!我突然定住脚步,内心陡生一股寒意,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想起来这个眼熟的家伙是谁了!

他居然跟我长的很像!

不同的是,他是一个现代都市的有钱人,但他与我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身材也是差不多。

他到底是人是鬼,为何要跟着我?

我没有心思再去细想,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跑了两步,我又折了回来,因为我的手机还没拿。

我是个很爱财的人,钱对我来说跟命是同等重要的。这部手机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玩意了,同时,它也是我联系胖爷与白素素的唯一办法。

所以我折了回来,就在我俯身捡手机的时候,一双油光铮亮的高帮靴子出现在我的跟前。

十几米的距离,这人几乎是眨眼间就过来了。

我的手指在离手机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冷汗从每一个毛孔疯狂的往外涌。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阴森寒意,那种气场比午夜的阿兰还要强许多。

我知道,他就算不是鬼,也是孙大玄那种邪师。

所以,我不敢妄动,只是僵持着这个动作,任由汗水从我的下巴流淌,滴在他的皮鞋上。

那一刻,时间对我来说是如此的漫长,我很想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揪下我的脑袋,又或是掏出一把匕首刺入我的心脏。

在那种恐怖的气氛下,我连动动手指头的念头都不敢有。

我就这么僵在那等待着,如一个死刑犯等待法官的最后的审判。

他弯下了腰来伸出带着黑皮手套的五指,抓起了那部已经快要被淘汰的山寨机,吹了一下灰尘,“呢!”的冲我打了声招呼,递了过来。

我慢慢的站直了身子,颤抖着接过手机努力微笑说了一句:“谢谢。”

他真的长的与我一模一样,但却很有气质,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风衣,要是脸再圆点那派头像赌神。

“你不用怕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大掌柜找的人有何过人之处,不过我现在见识到了。”他拿起墨镜在我衣服上蹭了蹭,重新戴上,然后派头十足的侧着头点了根香烟。

我没敢吭声,他的每一个动作浑然天成,仿佛注定就是个上流社会的大人物,气场大的惊人。

“我,我可以走了吗?”我见他似乎没有杀我的意思,不由的小声问道。

他笑了起来,那是我永远学不会的一种自信微笑,我甚至都从来不知道,我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这个人简直就是在教我如何演绎另外一种人生。

“我见到你了,老实说……有点失望。”他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

“真的,你看起来像一只狗,是那种丧家之犬,这让我突然间对你失去了任何兴趣,也许他们在跟我开玩笑呢?你说是吧。”他冲着我脸上戏谑吹了一口烟气,前半句是骂我的,后半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没有任何的意见,也不敢。平时在厂子里,老宋与车间那群三八都可以随便骂我,我早习惯了忍让,此刻我当然不会因为他羞辱我,就跳起来扇他一巴掌。

那是小说里的故事,我也很想,但这是生活,无处不充满着耻辱与悲哀,而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厂狗,仅此而已。

我看着他,咬着嘴唇,再次沉声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请便。

然后在他的嘲笑声中,我仓皇而逃。

回到屋里,我以最快的速度掀开被子,紧紧的把自己蒙在里面,猛烈的喘息着。

太可怕了,这人怎么会跟我长的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谁?要对我干嘛?

如果说此前二牛、老胡一家子他们的死让我感到害怕,那么这人的出现彻底颠覆了我的思维,给我带来来自灵魂的恐惧与颤栗。

我想到了寒山村那一伙送葬的,他们好像送的亡人,那张遗照上也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再也没法用阿Q催眠法入睡,不断的辩听着门外的动静,祈祷着快点天亮。

一直熬到了天亮,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抓紧时间小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午,我打起精神去厂子里上班。

做人不能得寸进尺,老宋对我的好是有限度的,现在厂子里正在赶货,我是个熟手,老这么矿工,不仅老宋难做,也会影响厂子里的进度。

到了厂子扎扎实实干了一上午的活,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困的实在睁不开眼了,趴在饭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睡的正香,我被老宋给叫醒了。

我问他咋了?老宋喜滋滋道:“涛伢子,你娃了不得啊,外面有一开轿车的姑娘点名要找你呢,哎哟哟,那模子靓的跟明星一样,你快点去吧。”

我有些诧异,我认识有钱的美女吗?还真有,白素素!

到了门外,在厂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一身绿色修身冬裙,带着白色遮阳帽、墨镜的靓丽女人正坐在车里等着我呢。

白素素今天化了妆,穿的又时髦,活脱脱的大明星派头,厂狗们还有哪些厂妹,一个个看的眼睛都直了。

男的自然是两眼放贼光,女的嘛,一个个只恨上辈子好事做的太少,咋就没投胎到有钱人家呢。

“陈涛,上车。”白素素冲我招了招手。

每次见到她,我都浑身难受,感觉挺自卑的,并不是每一个吊丝都有足够的勇气去完成逆袭,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

我挠了挠头,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呀!”白素素摇了摇头,打开车门穿着高跟走了过来,笑盈盈的问我:“陈涛,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晾着我吗?”

这话一出,厂狗们顿时一片惊呼,一个个恨不得暴揍我一顿,大美女上门相约,还装哔,这不欠打吗?

我感觉到了四周火辣辣的目光,但我真不想跟白素素出去,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纯属自找难堪。

“我,我下午还得赶货,有,有空再约吧。”当着这么多工友的面,我更是窘迫的厉害,像小姑娘一样红着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老实说,我心里又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有大美人撑面子,至少那些厂妹以后不敢再把我当成无人问津的烂白菜了吧。

老宋在一旁连忙附和道:“陈涛,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这边有我呢。”

我暗骂老宋多事,估计他是真把我当亲人了,白素素找我他也觉的有面,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鼓励。

我知道他误会了,以为我和白素素在拍拖,但他也不看看,我这吊丝样配得上人家吗?

“陈涛,你看大老板都开口了,你要还不走我可生气了。”白素素嫣然一笑,略带俏皮道。

我知道再推迟就真装的过头了,很不自在的往副驾驶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