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胆子小,也没啥本事。只能低头装作没听见,呼啦啦的吃面。甭说,这面味道真是一绝,我说咋那么多人排队等着呢。

胡奶奶白了胖子一眼,抬手轻轻给了他一个栗子:“你呀,就是太浮躁,人家小陈是个好苗子,要早三年吃这碗饭,我看比你强。”

胖子不服的哼哼了一声:“未必,这不,姓白的开始给他走后门了嘛。”

胡奶奶道:“小陈啊,这阴阳之事着不得急,得靠修,改天老头子上来了,我让他教教你。”

我连忙抬起头憨憨的笑道:“谢谢胡奶奶关照,就怕老爷子瞧不上我。”

胡奶奶笑道:“他敢!我让他教,他就得教。”

说话间,有不少鬼吃完饭了,胡奶奶去收桌子。

我微微一笑颇是苦涩,胖子问我咋了,我说没事,让他继续给我说车票的事。

胖子说,人死后都得去一个叫半步多的地方,若是有人超度发了文表,阴司会回馈给地方阴司衙门,这时候就会有阴差前来押解鬼魂去半步多乘坐通往阴司的列车报道。

但那些无主或者横死的人,因为没人超度,没有阴差引路,他们就无法去半步多。

我皱眉道:“你们这些人不都有大本事吗,给他们超度不就得了。”

胖子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他接着说:“阴差跟咱们的公务员一样,都是很忙的,你以为随随便便超度鬼魂,阴差就会听你话来引路?我说过了,除非是寺庙、道观里的得道高人,他们的面子阴司地方衙门必须得给。还有一种,就是这人生前是个大善人,这种人死后,如果是在本地,地方阴司衙门会提前派阴差来接引。但若是突遭横祸死了,找不到鬼魂,这时候哪怕是一个刚入门的小道超度了,也立即会有阴司衙门互相通报来接引。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一般真正的大善人会得善终,横死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说到这,胖子感慨道:“所以呀,人在做天在看,活着的时候得多做好事,死了才有好报啊。”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厉鬼?”

胖子想了想,挠头道:“厉鬼是少数,一个人要想死后变成厉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自身原因,也有可能是旁人所为。总而言之,厉鬼是阴阳秩序的破坏者,他们改变了鬼魂存在的生存法则,无论对人还是对鬼,都有很大的威胁。”

我悄悄问他:“那阿兰算是厉鬼吗?”

胖子犹豫了几秒后,面色一沉语气森然道:“就怕她不是鬼啊,哎,原本想老爷子在,能请教一下,现在……”

说到这,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我心下一沉,这下糟糕了,看起来胖子也解决不了阿兰,这娘们现在已经盯上我,怕是要难逃一劫啊。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那些鬼也在交头接耳。但奇怪的是,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唇在蠕动,但说的啥却一句也听不清楚。

我问胖子这是咋回事,为啥听不到鬼说话。

胖子捞干净了最后一根面条,用纸巾擦了嘴不疾不徐道:“你要能听见那还得了,人鬼有别,你听说过鬼迷心窍吗?鬼话是不能听的,你真要听见了会折寿。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夜晚走路,被叫名字后容易鬼上身。还有一些将死之人经常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了,除非你跟我一样,开了天耳,有道法护佑,那就没事了。”

我让他给我也开个天耳,反正阴阳眼已经开了,能看到鬼了,也不在乎再听几句鬼话。

胖子摇了摇头道:“还没到时候呢,你先把命魂找回来再说吧。”

我心想,你连阿兰都搞不定,还怎么对付孙大玄啊,哎,这回我的小命怕是悬喽!

吃完饭,胖子掏钱结了账,我跟胡奶奶告别。

我心中颇有些不舍,老奶奶不仅仅是个积德行善的好人,还对我如此亲热关照。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就连老乡之间都互相尔虞我诈,防贼一样保持着距离。

一个陌生人能如此热情相待,我心中涌过一丝热流,也许人与人之间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就像白素素,她是那么的完美。还有胖子,张嘴就能挣七八千的人,他们对我不也不赖吗?

我突然感觉相比于大部分人来说,我是幸运的。

然而,此刻我很悲伤。因为之前只要我看到身上冒那种灰色死气的人,他们都会寿终就寝,也就是说,胡奶奶很可能不久即将离开人世。

“我说你小子没毛病吧,给你脸了,拉着个脸给谁看呢?”胖子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调侃道。

我回望了小面馆一眼,叹了口气道:“也许用不了几天,这个面馆就再也没有了。”

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以前咋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好吃的面馆呢,以后再想吃怕就难了。

胖子问我啥意思,咒人死呢?

我有些好奇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胡奶奶身上的死气吗?”

我前面跟胖子说过李铁柱与刘经理脸上出现黑皱纹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见我又提到了胡奶奶,胖子低着头沉思了起来。

片刻,他抬起头道:“我知道白素素、胡奶奶他们为什么很看重你了,你小子有双天官眼。”

我有些懵,青光眼、老花眼、阴阳眼我是知道的,但天官眼又是啥玩意?

胖子骑上机车道:“天官眼比阴阳眼要更高一个级别,传闻炎帝、扁鹊、孙思邈这等神医就是天官眼,能望人命气,看人生死。”

说到这,他发动了机车严肃道:“记住了,以后看人可以,但不要随意对人透露。正所谓命乃天定,你可以想法施救,但不可妄言,这跟算命是一个道理,得学会把天机藏在心里。”

然后,他的眼眶通红低声嘟哝道:“这么说胡奶奶岂不是活不长了!”

这无疑是个不幸的消息,我觉的有一双高大上的天官眼并不是好事,一旦知道亲近之人即将离世,那种痛苦是无言的。

或许是心情不好,胖子一路狂飙,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村道口。

“胖爷,阿兰这事咋处理?”折腾了一晚上也没个眉目,我不免心中有些不安。

胖子摸了摸胡子,思考了片刻道:“我吃不透她,这样你想法跟她近距离接触,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痣,又或是别的痕迹,记住一定要看仔细了,我好做准备。”

“我去,什么叫近距离接触,我又不是李铁柱,咋看她的身子啊。”我冲胖子大喊道。

胖子有些不耐烦的上了车,不爽瞪了我一眼,骂道:“你可真是个废物,不会自己想办法啊。”

胖子一走村道上冷清了,清冷的昏黄路灯下,寒风一吹,我心中莫名一阵凄楚。

那是孤单太久,如蝼蚁一般的皮瓤下,那颗跳动的心对命运的不甘和无奈。

我想家了,但更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可以一起哭一起笑,粗茶淡饭的伴侣。

这一刻,我想老家的相好花儿了,那个纯白、可爱的姑娘。

我打开手机,放着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告诉老天,我不敢奢望太多,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但愿他能给指引吧。

灯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孤单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等等,我怎么会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