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过的人影带给我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可是张兴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影一样大踏步走进了山神庙里。

从来时的路就能看得出来,这山神庙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地面上积的灰足有半寸厚。

在正中的神台上,供着一个泥塑。

通常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不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模样就是一个手拿木杖须发皆白的老人形象,可是这座山神庙里供奉的却是完全不同。那泥塑竟然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大鬼,手上握着一把三股钢叉,脑瓜顶上凹凸不平就好像是一个写实的“山”字一样。

神台前的供桌是一张不知道多少年头的八仙桌子,桌面的木料都已经开裂了,上面摆着三个盘子和一个泥胚的香炉。

香炉倒在桌面上,香灰撒的到处都是,而那三个盘子里则是堆着几个皱巴巴的黑球球,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而在供桌红布封着,看起来也是很有些年头了。

“张哥,你们这的山神爷就这么个模样?一直都是这样?”

我有些纳闷的看着张兴。

“嗯,反正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也纳闷为啥我们这的山神爷和别的地方的长得不一样,我爷爷说,山神爷就这样。不特娘的扯这个了,干正经事!”

张兴说着,弯腰钻进供桌解开滩子口的红布,一口唾沫就吐了进去。

我看到那坛子里有一些散乱的白灰,大部分在坛底落着,小部分挂在坛子壁上,把坛子里面弄得斑斑驳驳的不那么干净。

“麻蛋的,你个该死行瘟的姑婆子!死了死了,也不安分,跑出来害人!听床脚!害孩子!你这该挨天打雷劈的混账玩意儿!老子今天烧了你!让你在火狱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张兴发泄似的喊叫着,拧开带来的那个汽油桶,把里面的汽油一股脑的倒进了酒坛子里,然后用打火机点了一根小树枝往坛子里一丢,“呼——”的一声,火苗子顿时窜起来三尺高。

“你个王八犊子!老子烧死你!烧死你!”

张兴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怒骂着,我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刚刚他把点着的树枝丢进坛子里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子阴气波动从酒坛子里扩散了开来,不过那种波动非常的微弱,要不是我的注意力都在上面,都不一定察觉得到。

这可不像是一个杀人的厉鬼所应该展现出来的气场。

看来,酒坛子里那些白色的灰应该就是姑婆子的骨灰了,而所谓的烧姑婆子,就是把她的骨灰拎出来烧一遍。看那骨灰的细碎程度,怕不是被烧了至少七八遍了。

尸骨对于鬼魂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哪怕修炼到再怎么强大的鬼魂,如果尸骨上被人施法,还是一样会栽跟头的。

我可以断言,这烧姑婆子的做法,对姑婆子是有很大的伤害的,可是问题在于,那个闹事儿的东西真的是姑婆子吗?

“喵——”

旁边的树上再次传来了一声猫叫,循声看过去的时候,果然又是那只狸花猫。

那狸花猫注意到我在看它,便又发出了一连串细碎的叫声,听起来就好像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这狸花猫和姑婆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如此的护着它。

一把火足足烧到了下午四点多,张兴重新把酒坛子的口封上的时候,我朝里面看了一眼,那里面的白灰啊,最多也就是剩下了一可乐罐那么多,照这么再来几次的话,估计姑婆子就连最后一点灰都保不住了。

把坛子放回供桌了。我俩一起把倒下的庙门扶了起来,可惜手头没有工具,想要再装上是不太可能的了,只能对着山神爷的塑像祷告一番,今日暂且离去,等明天带了工具再回来重修庙门。

“张哥,你这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把嫂子一个人留在医院了吗?后面的事儿打算怎么处理?”

烧完姑婆子之后,张兴心头憋得那股子戾气也算是给放出去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俩顺着原路返回的时候,他那俩眼发直越走越慢。我索性就跟他聊聊天,免得他光顾神游物外,再出什么危险。

“后面……后面还能有什么事儿……明天去找个先生给帅帅选一块墓地……小陈,我现在还真是有点担心你嫂子。我本来是回来拿东西的……也不知道你嫂子在医院咋样了。哎,烧什么姑婆子,我应该早早回去陪她的。你那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嗯。有。现在回去也不晚,等一会儿出了山,先给嫂子打个电话。”

我摸出一根烟来给张兴点上,顺便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4点44分44秒,我念叨着这时间赶得真巧,就要把手机塞回到兜里,却猛然想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啥时候会精确到秒了?

当我抓起来准备再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手机竟然悄无声息的关机了,任凭我怎么按旁边的侧键,都没有半点亮起来的意思。

“小陈,怎么了?手机没电了?”

“没事,早上忘了充电了。”

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刚刚看时间的时候,我的手机至少还有一半的电量。

毫无疑问,这山里有东西,而且现在已经是在我们身边了。希望那玩意儿现在跟在我们身边只是平日里见不到活人而好奇吧,不然的话,还真是有麻烦了。

有个墨菲定律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就好比我们现在这样。

原本进山的时候,走的时间并不太长,下到这山谷里往山神庙走,也就是走了半个多小时,可是我们两个如今原路返回,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也还没走到先前下来的地方。

“小陈,我感觉着,这不太对啊。咱们这都走了多长时间了,那棵树明明就在那儿,咱们咋就走不到呢?”

一路上,张兴先是念叨着自己儿子的点点滴滴,然后逐渐变成了沉默,再然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说,只是在心里憋着,直到现在,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晦暗了下去,张兴终于憋不住了。

我们从山脊上下来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还生着一棵松树,那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显眼的路标,我们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大石头和松树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是不管我们怎么走,却始终都走不到那大石头跟前。

“嗯,我也纳闷。不行咱们往回走走吧。”

张兴都能看出来不对劲,我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事实上,早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就发现我们脚下的路有问题了。

这山神庙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俩去山神庙的时候,路上的草木就只有被我俩踩倒的痕迹。可是刚刚我们这一路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地上的草木呈现出了被很多人践踏过的模样。而当我想要回头向山神庙的方向走的时候,却又发现身后的草木完全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就好像……我们压根不是从那儿走过来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