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深深地为天下百姓考虑,认为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了。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为了生命服务的。虽然耳朵想要听音乐,眼睛想要看美景,鼻子想要闻香气,嘴巴想要尝美食,但如果这些会伤害到生命,就应该停止。如果这四种器官的欲望不利于生命,就不要去做。由此看来,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不能随意行动,必须有所制约。这就像官职一样,不能擅自行动,必须受到制约。这就是珍爱生命的方法。

尧想把天下让给子州支父,子州支父回答说:“让我做天子是可以的。不过,我现在正患有深重的忧郁症,正在治疗,没有时间去管理天下。”天下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子州支父却不会因为它而伤害自己的生命,更何况其他的东西呢?只有那些不会因天下而伤害自己生命的人,才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

越国有三代国王被他们的臣子所杀,王子搜很担忧,逃到了丹穴。越国没有君主,他们找不到王子搜,就追踪到了丹穴。但王子搜不肯出来,越国人就用艾草烟熏他,把他强行抬上王车。王子搜拉着车上的绳子登上车子,仰天大呼:“君位啊!难道就不能放过我吗?”王子搜并不是讨厌做君主,而是憎恶做了君主之后会带来的祸患。像王子搜这样的人,可以说是不因为国家而伤害自己生命的了。这当然是越国人想要他做君主的原因。

鲁国的国君听说颜阖是一个得道的人,就派使者带着礼物去先去致意。颜阖守在家门口,穿着粗布衣服,正在喂牛。鲁君的使者来到,颜阖亲自接待了他。使者问:“这里是颜阖的家吗?”颜阖回答说:“这里是颜阖的家。”使者送上礼物,颜阖说:“恐怕我听错了而给使者带来罪过,不如让我去问问清楚。”使者回去问了清楚,再次来找颜阖,颜阖就不得已收下了礼物。所以像颜阖这样的人,并不是厌恶富贵,而是由于他重视生命而厌恶它。世上的君主大多用富贵来傲视得道的人,他们互相不理解,这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所以说,道的真谛是用来保全自身的,它的余绪用来治理国家,它的土芥用来治理天下。由此看来,帝王的功业只是圣人余暇时的事情,并不是他们用来保全自身、养生之道。现在的世俗君子们,他们危害身体、抛弃生命来追求外物,他们这样做是要得到什么呢?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凡是圣人的行动和作为,一定会考察它所追求的和它所达到的目标。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用随侯之珠去弹打千仞之高的雀鸟,世人一定会嘲笑他。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所用的东西贵重,而所要的东西却轻微。生命,难道只是像随侯珠那样的轻微东西吗?

子华子说:“保全生命是最好的,使生命受到亏损是次好的,死亡是再次的,而被迫生存是最下的。”所以所谓的尊重生命,就是说要保全生命;所谓的保全生命,就是说六欲都得到了适当的满足。所谓的使生命受到亏损,就是说六欲中只有部分得到了满足。生命受到亏损的人对于他们所尊重的东西就看得轻了。生命亏损得越厉害的人,对于他们所尊重的东西就看得越轻。所谓的死亡,就是没有任何知觉,恢复到他没有生存时的状态。所谓的被迫生存,就是说六欲都不能得到适当的满足,反而都得到了他们所最厌恶的东西。服从于此,就辱没了自己。辱没没有比不义更严重的了,所以不义的人是被迫生存的。而被迫生存不仅仅是不义,所以说被迫生存不如死亡。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耳朵听到所厌恶的声音,就不如没有听到;眼睛看到所厌恶的景象,就不如没有看到。所以打雷时就掩耳,闪电时就掩目,这就是类比。凡是六欲,都知道他们所最厌恶的,而必然不能避免,那就不如不知道。不知道的办法,就是死亡,所以被迫生存不如死亡。喜欢吃肉的人,并不是喜欢吃腐臭的老鼠;喜欢喝酒的人,并不是喜欢喝变质的酒;尊重生命的人,并不是喜欢被迫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