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叶晚苏电话这天,庄阅正躺在沙发上看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语调更加轻松。

“怎么了?”他问。

“你想当面聊还是电话聊?”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庄阅却分不清耳边的雨声,究竟是来自窗外,还是来自电话那端。

“见见呗。”

“行,我十五分钟到你那。”

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叶晚苏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庄阅淡淡地望着手机屏幕,等了八九天的通话,最终只维持了五十四秒。

叶晚苏很准时,十五分钟后打电话叫他下楼。

“为什么不上来?”

庄阅轻笑,她可不像那种会触景生情的人。

那边沉默了几秒,却只是报了个茶室的名字,说:“我在包厢里等你。”

茶室是云玺的配套设施,庄阅过去只是五分钟的事。

室内暖气充足,叶晚苏仅穿了件高领毛衣,一根细细的项链挂在黑色的毛衣上,格外相衬。

推开门时,她在正端起茶杯,庄阅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颗闪耀的戒指。

听到开门的声音,叶晚苏头也不抬,只笑着对茶艺师说:“我们自己来吧。”

于是茶艺师心领神会地出了包厢。

庄阅接过茶艺师的工作,替她添了一杯新茶。

他随意了件宽松的黑色开衫便下楼了,两人坐在一起,倒像是热恋期的情侣。

然而叶晚苏显然不是冲着修复关系来的。

“我们分手吧。”

第三杯茶倒下,她的声音冷静清脆,像在冬日里折断的树枝,一声脆响后,分成两段。

茶壶的水所剩无几,庄阅将水续上,又稳稳地将铁壶放回炉子上,才终于看向她。

“为什么?”

新倒的茶还冒着热气,叶晚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杯沿,似乎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

她其实有很多理由可以列出,但最终,她只挑了一个最简单的。

“你和屿风哥的聊天,其实我听到了。”

庄阅眼睫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他知道叶晚苏说的是哪天。

在叶晚苏从餐厅走后,他们有几天未曾见面,而庄屿风来云玺找过他一次。

他开口,声音忽然有些干涩。

“那天,你来找我了?”

“嗯。”

叶晚苏给他家里买了个小摆件,想跟以往一样,将这些不愉快都模糊过去。

然而庄阅不在家。

在她的计划里,应该是庄阅打开门,自己在他惊喜的表情中拿出和好的礼物。

为了让计划顺利地进行,她必须等到庄阅先回家。

于是叶晚苏走进了现在这家茶室。

前往包厢的途中,他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或许只是随意坐坐,庄阅并没有选择私密性最好的包厢,而是坐在了窗边的隔间,仅仅只有一扇屏风。

叶晚苏路过后,又从包厢折返回来,正好听见了庄屿风调侃的声音。

“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庄阅被茶水呛了呛,问:“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庄屿风分析给他听,租房、猫玩具、香薰、成双的杯子、中性的家具等等……

证据确凿,庄阅也没想着否认。

“这么说,确实是。”

“不打算让我认识一下吗?”

杯子被轻轻放到桌面,庄阅那不着调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贯的慵懒和不在意。

“不了,谈不了多久。”

有服务员朝她走来,叶晚苏放下手机,主动上前询问:“洗手间在哪,我找了半天。”

服务员不疑有他,礼貌道:“这个方向,我带您去。”

茶杯已经不再烫手,叶晚苏端起抿了一口,普洱的香味在口中久久不散。

她说:“所以我们就这样吧。”

“哦,对了。”她微微笑着,继续道:“你也不用觉得是你的错。”

“这只是众多原因之一。”

说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有件事我做得不厚道,所以也算扯平了。”

庄阅没想到她会提起那一晚,更没想到那晚的一切都是乌龙。

可怎么会是乌龙呢?

后来他记起了零星的片段,沙发上,自己抱着叶晚苏,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的脖子,无法自拔。

见他疑惑,叶晚苏弯起了眉眼,笑着坦白。

“你被陈魏明下了药,自己跑到了我家。”

“用品是我买的,但我只是放到床头,你自己拆的。”

她本来想煮成熟饭的,犹豫间,是庄阅说没见过,愣是拆了一个研究。

最后,两人什么都没做,但叶晚苏知道这已足够让庄阅误会。

庄阅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叶晚苏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浮想联翩。

她不过稍加诱导,暧昧地笑了两笑,庄阅就被牵着鼻子走。

他揉了揉脸,有些不理解,两个人怎么就走到这么混乱的地步?

“所以呢?”

他理清了思路,抓住问题的关键:“你是为了什么分手?”

如果只是因为和庄屿风的对话,她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疯了一般打自己的电话?

他追问:“半夏又为什么关门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半夏关门了?”

叶晚苏这些天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温木杨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你不知道?”庄阅微微皱眉,“这还是显哲的手笔。”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叶显哲始终含糊其辞。

微微怔愣片刻,叶晚苏才反应过来,原来温木杨那天慌了神,直接联系了叶显哲,算作二手准备。

不知叶显哲究竟知道了多少,甚至连关了半夏都没跟她说。

不怎么沟通,又有些奇怪的默契,他们也算是很神奇的两兄妹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和你不是因为这个。”

这件事充其量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幡然醒悟。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隔着无数的问题没有解决,她还是设计了和庄阅在一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们从开头就是错的,而这一步要是错了,往后每一步便会是错的。

“不知道你对我和温木杨的关系有没有疑问。”

她轻轻地放下杯子,没去看他。

“但我有很多的疑问。可我们每一次都选择了忽视,都选择了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