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焰抿着嘴角,有很多不解:“我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在飞垣的某个湖边,你想跟着他们去湖底取回古尘,但是那地方是碎裂的封印地之一,他不同意你又一直闹腾,正好我也在,他就让我看着你别让你乱跑,呵呵,那一年我已经被黑龙影响的很厉害了,他竟然敢把你交给我,还说要是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以后就别缠着他分胜负了。”
云潇默默听着,那些事情散在回忆里,她很久都没有再想起来过,煌焰倒是津津有味的继续说道:“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意识到手里的赤麟剑和你有关,它和古尘一样依然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但是死去的龙神只能在原海和赦生道化形而出,死去的皇鸟应该也只能在浮世屿或者神祭道才能显现吧?所以我虽能感觉到它的剑身上有炽热的火焰,但一次也没有见过它的真容,直到你出现,可惜它似乎是不满我越来越深陷的执念,几度想从我手中挣脱,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允许跟随了我数万年的武器背叛我,所以一直用神力禁锢束缚着它,是你,是你在后来的混战中给了它解脱。”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死灰复燃的反噬力需要依赖赤麟剑焚毁。”云潇终于接下了他的话,却是有些迷惘,“我只知道它很痛苦,它不仅仅是你并肩作战的武器,也是限制你的枷锁。”
“它哪里能限制我?”煌焰不置可否的笑了,看着这个忽然间天真到愚蠢的女人,轻飘飘的打断她,“我想杀的人,由不得它同意或不同意,我用它消除反噬力,也由不得它愿意或不愿意,古尘和帝仲还能算是朋友,赤磷和我……更像上下级的关系,它想解脱,无可厚非。”
云潇不再说话,煌焰看了她好一会,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试探你,就让你拿着武器和我过几招,坦白说你的武功真的是很差劲了,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既无法承担火种的炽热,更无法达到凤凰本体的强度,至少在那个时期我是有很多机会杀你的,我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你不爱他,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在利用他的感情,萧千夜想利用他限制上天界不对你动手,那个叫明溪的皇帝想用他帮助飞垣对付奚辉,女人真是最好的武器啊,几滴眼泪比那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厉害多了,尤其是得不到的女人,像心底的朱砂痣,温柔又致命。”
“你有两次是真的想杀我。”云潇认真开口,“我恢复凤凰的原身之后曾在玄冥岛外围被你打伤,要不是灵霜及时出现,恐怕当时就要落入你的手里,还有原海一战,你的神裂之术化成巨剑贯穿我的身体,让我很久都无法恢复。”
“哦……要不是没机会,我可不仅仅是两次想杀你。”煌焰点点头,戳了戳飘在眼前的火种,眼里有奇怪的光晕在闪烁,又笑道,“可惜再给我两万次机会,我还是杀不了你,这个东西很强大,只要你自己不松口,我就算把你大卸八块它都能让你恢复如初,这么逆天的能力……肯定不是人界的东西。”
云潇一惊,瞥见冥王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修罗鬼神被杀后,帝仲曾经回来过一次,他在下层永夜殿遇到破军,恼羞成怒的魔神当着我的面就和他大打出手,甚至打到了飞垣上空,以此警告他不要太咄咄逼人,事后破军终于对我坦言了一件事——他的真实身份是神界天狱的逃犯,而你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天狱烙印。”
“你……你知道这些事?”云潇不由心跳加速,忽然感觉面前的冥王有几分捉摸不定,煌焰摆摆手,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不足为惧的小事,“他主动向我说明这些事情,无非是想借我的手牵制帝仲罢了,因为他的身份暴露引来追兵,你势必要一并遭殃,呵呵,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他甚至告诉了我一些神界的秘密。”
煌焰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特别,再看到她好奇的目光之后才咯咯笑起:“人类的起源虽难以追溯,但确实是靠着男女之事繁衍生息代代相传,神界不一样,他们源自一阵风、一滴雨、一抹火焰,是天地凝形孕育而出,所以在诸神的体内都会存在一个叫‘精魄’的东西,正是因为精魄的存在,他们才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神力被尊为神,天帝切断六界关联之后,为了杜绝拥有巨大力量的诸神违规危害他界,就在神界的通道里留下了他的力量,一来可以杜绝外敌入侵,二来可以直接攻击精魄,让私自离开的诸神重创不愈再也无法恢复全部神力,这就是破军和你来到人界之后元气大伤,不得不借助宿主活下去的原因。”
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这种事情她竟然毫无记忆!一直到冥王提醒,她下意思的抬手按着空****的胸膛,依然无法感觉到所谓的“精魄”到底是什么。
煌焰叹了口气:“可惜人界的宿主再怎么强大寿命也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年限就必须找寻新的宿主,所以才有了溯皇、澈皇、凤姬和你,破军比较特殊,修罗鬼神可以通过吞噬生命延长自己的寿命,所以他一直没有换过宿主,直到这次修罗鬼神被杀,逼着他不得不重新找寻宿主,于是他盯上了我——一个有着无限生命,又被魔物影响到快要精神失控的伪神,如果能成功吞掉我,他将一劳永逸,再也不必为宿主担忧。”
“好大的胃口。”云潇讥讽的冷笑,“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普通的宿主,这样就不会被你牵制在上天界进退两难了。”
“呵呵,宿主的强弱直接影响到他的强弱,你当年若非吞噬了凤凰,那就得三天换一只麻雀,五天换一只鸽子,十天再换一只百灵,多麻烦是不是?有野心是好事,一只连天帝都杀不了的魔神,怎么会委屈自己找一个普通的宿主,随时面临被欺负的危险呢?”煌焰眨巴着眼睛反倒是夸赞了一句,不等云潇说什么,又神秘的补充,“但他似乎忽视了一件事,那扇通往人界的境界之门到底是意外打开的、还是有什么人故意打开的?这么多年神界对两个逃犯不管不问,到底是查不到下落、还是故作不知?”
煌焰抬手按住胸口,在长久的闭目沉思之后忽然笑起:“以我隐约感知到的某些情绪来看,应该是后者吧,刑期未满而逃狱是罪加一等,只要被捕必然难逃死刑,所以你是被人故意放走的,他不想杀你,他甚至为你保留了火种‘不死不灭不熄’的特性,完全不考虑后果就把这么逆天的能力亲手送到了人界,更要命的是他还疏忽了破军,把一个更加危险的魔神也一并送了过来,是这样的吧?”
云潇张了张嘴,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冥王其实也有着非常缜密的心思,煌焰耐人寻味的抚摸着火种,语调却一点点凝重起来:“一个连神界天帝都杀不了的魔,帝仲能有多少胜算?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既不用管我的死活,也不用管你们会不会被牵连,甚至不需要管所谓天下苍生,独善其身对他而言很简单,呵呵,我说了萧千夜其实和他很像,都是那种嘴硬心软,把自己搅进一堆麻烦搞得一团糟的人。”
“破军只有在人界才可能被杀。”云潇忽然往前挪了一步,不知什么样的情绪让她直视着煌焰的眼睛,以一种极为真诚肯定的态度认真说道,“破军的力量之源是‘破坏’和‘消耗’,而诸神的修行都会在无形中产生这种力量,哪怕是神界的一颗石头从山顶滚落,摔成碎石所产生的破坏力都是巨大无穷的,但人界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逃到人界百万年,借助修罗骨吞噬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依然虚弱的原因。”
煌焰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隐隐藏着锋利的光,弯腰在她耳边低问:“如果精魄被摧毁,你们是不是就会彻底死亡?”
仿佛是惧怕他的那种眼光,云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点了点头:“天帝能克制精魄的力量,所以他能摧毁诸神的修行……”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剧烈的颤栗起来,极昼殿一片静谧,只有她的呼吸越发难以控制,煌焰眨眨眼睛,定了定神才淡淡开口:“云潇,你真是个天真的有些愚蠢的女人,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和破军是一伙的?上天界的力量之源来自神界天帝,这说明帝仲面对破军是有胜算的,而你、你这是在提醒我,我其实也是有办法可以杀你的。”
云潇的脸苍白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鬼使神差的咬牙回答:“不会的。”
仿佛有某种心照不宣,两人忽然间抬眸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补充:“我相信他。”
“难怪他喜欢你。”煌焰拍了拍衣摆站起来,那样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多日来一直顽强地保持着平静的云潇瞬间颤抖,“你真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哪怕他把你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黑龙一战我输了他半招,这次对破军,我可不能再输给他了。”
冥王拂袖离去,那个背影仿佛脱胎换骨褪去了浓郁的阴霾,变得清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