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催动点苍穹之术准备直接探查重光楼之时,忽如其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手心里的风灵顿时消散,随即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片黑白相间的麻点开始快速闪烁,萧千夜不受控制的连续大退,直到撞在石室的墙壁上才虚弱的沿墙缓缓坐下,他想抬起手揉一揉额心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整个手臂**难忍,只是抬稍微起就无力的垂落,嘴角更是莫名溢出了血水。

飞鸢连忙上前,这段时间萧千夜沉默寡言,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这个人的身体同时拥有着古代种的血脉和上天界的力量,虽然恢复的速度比不了神鸟族,但也不应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衰弱才对,他曾经找借口几次帮他检查过,然而奇怪的是对方的身上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看起来仿佛正在遭受重创?

就在此时,飞琅忽然出现一把扣住萧千夜的手强行掰开了手心,那张疲惫的脸近在咫尺,双眸也褪去了金银异色变得黯淡无光,飞琅在他周身燃烧起自己的火焰,瞬间将他吞噬包围其中,温暖让萧千夜长舒一口气,听见耳畔一声冷哼,飞琅指着他手心的还在缓缓转动的法术印记,脸色比凛冬的冰雪更加冷酷,直勾勾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问道:“这个法术不罕见,但正常人不会用这种自找苦吃的法术,施术的对象……是潇儿?”

他抽回手,没有理会对方的质问,有些呆滞的看着法术印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这一次的感觉尤其猛烈,他甚至在精神**漾的一刹那看到了煌焰那张近乎疯魔的脸,似乎是失控了?

上天界极昼殿,煌焰也在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刚才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胸腔里传来熟悉的魔物诡笑,细细的、尖利的,扬眉吐气的笑着,鬼使神差之间他的手就搭在了面前女人的喉咙上,伴随着一声比一声蛊惑的笑,他失控的持续加重力道几乎要拧断她的脖子,这一瞬间的愉悦难以言喻,血涓涓不断的浸润手指,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冰凉的心,又让他忽然清醒了一秒钟,顿时将已经控制不住的手下移到了胸口,直接洞穿了身体。

煌焰低低冷笑,云潇却已经在短暂的昏厥过后扶着地面再次坐起,她咽下一口血沫,余光撇过被帝仲取出后一直悬浮在冥王身侧的火种,万幸的是冥王没有真的掐断她的脖子,否则这种状况她也不清楚到底会伤到何种程度,这个人是真的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力量,更是因为被魔物干扰,屡次失控的精神,这要是稍有不慎被破军吞噬,真的会拉着整个人界变成地狱吧?

“我弄疼你了吗?”很快冥王就恢复如初,他随意的抖去手指上的血滴,黑色的气焰沿着皮肤微微灼起,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还是像往常那样继续坐在她面前,背靠一块碎石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话,“我不知道帝仲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但是你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施术者的法术修为应该不高,刚才那一下很明显有另一股力量帮你化解了伤害,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呵呵……我说了他很宠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就把你送过来的。”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云潇一开口,嘴里的血腥味就让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的一个字比一个字低,煌焰笑了笑,直言不讳的回答,“是那条黑龙干的好事,它的脑袋被挂在极昼殿的大门上几万年,每次看见我都会露出不屑一顾的鄙夷之色,他在持续不断的刺激我、提醒我——我是踏入上天界最后一战的败者,它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伤疤,是帝仲砍下了它的头,我们才从人蜕变为‘神’,这件事成为我心中的死结,也让我和帝仲第一次产生了隔阂,最终导致他出走上天界,这才有了今天一系列的恶果。”

“黑龙?”云潇有些疑惑,“黑龙已经被杀了。”

煌焰戳了戳飘在自己肩膀上的火种,淡然接话:“是被杀了,但是它留在你火种里的那滴血是前不久才被它的半心彻底抹去的,而他留在我身体的东西,可能要等我死了才能彻底消失吧。”

云潇似懂非懂的看着对方,煌焰闭目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咯咯冷笑:“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帝仲失踪之后,因为黄昏之海属于他的那颗帝星一直没有坠落,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已经死了,直到奚辉为了恢复身体去了飞垣,我们才从萧千夜的身上发现他的气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发呆,就坐在极昼殿的房顶上看着空****的地面发呆,很久才回过神来。”

煌焰抬眸直视着她,这一秒的目光交错让云潇背后陡然渗出冷汗:“然后你就出现了,像个瘟神一样在他眼前反反复复的晃**,他能在萧千夜身上苏醒,是因为你的火焰刺激,他在萧千夜离开昆仑山回到飞垣的那段时间里,保持着不消失却也无苏醒的状态迷迷糊糊的过了八年,直到你再次出现,终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喜欢你其实并不奇怪,在那段意识游离的时间里,你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存在,他每恢复一点属于自己的意识,你的轮廓就在他眼里清晰一分,再加上萧千夜对你念念不忘,混乱的记忆雪上加霜的影响到了他的感情。”

“我……我不是故意想在他眼前晃**的。”云潇低下头不敢再看冥王的眼睛,下意识压低声音想为自己辩解,然而回应她的仍是一声充满厌恶的讥笑,“你最好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那时候的他脱离不了萧千夜,还一点不知避嫌,他是个男人又不是个雕塑,就算在神眠之术里休息,醒来之后还是能感觉到的,最为要命的是,当他第一次以真实的面容出现在你面前,你确实心动了吧?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一秒钟的心跳加速,几乎毁了整个上天界!”

她没有回答,煌焰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那段过去,又发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心跳是装不出来的,谁能想到我们并肩同行数万年,征服了一座又一座流岛,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我们高高在上宛如真正的神祇俯视着众生,结果时过境迁,竟然被一只小鸟搅得天翻地覆?难怪潋滟曾说帝仲命途的终点是一抹火焰,在这束火光湮灭的瞬间,帝星会迎来命途里最重要的转折,是‘起’,是‘坠’,无法预知。”

罕见的听到预言之神的名字,云潇忽然想起那句如阴影般笼罩在上天界的预言,不等她开口,煌焰也说起了这件事:“预言不预自身,鬼王签也不占同修,但是我们踏入上天界的那一天,潋滟就说过‘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从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帝仲是上天界最为重要的人,所以奚辉才会屡次对萧千夜留情,给了你们绝境逢生翻盘的机会,呵呵,我一贯不喜欢这种东西,但却不得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两人同时抬眸,眼里似有某种默契一闪而逝,煌焰揉了揉隐隐阵痛的脑袋,长叹一口气:“我时不时就会这样,情绪的起伏早就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我之所以长时间留在极昼殿也是为此,这里有日神东皇留下的生命之力,有月神曦玉留下的守护之力,上天界的力量虽有强弱之分,其实也是相互影响的,帝仲鼎盛时期强到离谱,面对东皇曦玉竟然能落下风,他们两人的神力确实能一定程度压制我心中越来越暴躁的冲动,但……应该也维持不了太久了。”

他忽然沉默,脸色浮现出罕见的疲倦:“破军和我的关系,有一点类似当年帝仲和萧千夜的关系,在他彻底吞噬我取而代之之前,只要我不离开上天界,那他也休想走的太远太久,这是眼下唯一能限制他的方法。”

“你……”云潇欲言又止,有些隐晦的东西她不敢说出口,煌焰笑了笑,“帝仲死后我的执念像一颗毒瘤无止境的爆发,它助长了魔物的气焰,让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这辈子也赢不了他——因为他再也不会恢复到从前的鼎盛状态,你可以说我冷漠无情,可以说我暴戾无常,滥杀无辜,但我杀的每一个人、赢的每一次胜利都是光明磊落的,我再也没有机会赢他了,既然如此,上天界对我而言再无任何意义,我乐意养着那些虎视眈眈的魔,反正也很无聊。”

这样耸人听闻的话从冥王口中淡漠的说出来,竟然没能让她感到丝毫的违和,煌焰只是恍若失神的喃喃自语:“明明是我自作自受,惹了个自己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可他竟然还想救我……甚至把他最在乎的人送到我身边来,他应该清楚我的状况,清楚这样做会让你陷入危险。”

云潇紧紧握拳,试探性的追问:“但你也在配合他……这段时候,你并未对我下过重手。”

“我配合不了他很久了。”煌焰不知道神智是否恢复,脸上仍是毫无表情,身体却如同风中的落叶开始渐渐发抖,“云潇,你也要做好被我拧断脖子的准备了,若是真的忍耐不了,那就趁我睡觉的时候……赶紧逃走吧。”

“我不会走的。”云潇坚定的回答,没有觉得恐惧,只是平静坦然地注视着冥王,“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