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

据坊间流传, 棠溪衔青和苏鹊的感情很好,他们少年时一见钟情,也是由此缘故, 和她顶着一张脸的国师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作乱。

册封国母的日子很快到来。

当初认定苏鹊为候选人时,棠溪衔青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宫殿, 她与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小厮在此地住了许久。

棠溪衔青真如陷入爱河的男子, 日日前来寻苏鹊,珍宝赏赐更是像流水一般送入宫内。

临近婚期, 送来了冕服。

苏鹊坐在室内, 等着宫人为她上妆,没等来, 等来了她忠心耿耿的小厮。

关于苏鹊身边的小厮, 能查到的资料里全是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因为苏大小姐上山礼佛归途捡到了他, 从此以后他就在苏大小姐身边充当一个打杂的小厮。

现在苏鹊被内定为国母之后, 小厮执意跟着, 做了她身边的内侍。

晏琼池坐在随意坐在阳光之下, 近日是西洲的雨季,可今日天气难得的好,他捡起眉笔为她描眉,专注而认真:“当初也是我为你描眉的不是?”

苏鹊静静地等他为自己描眉。

“国师……大小姐真是好本事, ”晏琼池的笔触细腻,嘴上嘟囔:“我还活着呢……就得看你这么嫁出去, 好歹我们也是先一步正儿八经结鸾俦了呢。”

在外人面前活泼的苏鹊看着他,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问:“你吃味了?”

“你还真是明知故问……来, 张口。”

晏琼池给她点胭脂, 说:“哪里有人能忍得下这口气?那小狐狸还好说,这国主丝毫都不掩饰,他那样看你,我都要醋死了!”

苏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任务罢了。”

“我听念齐说,你把他们都放走了?”

“是。”晏琼池拿起胭脂给鱼阙抹眼角,这是东洲世家一贯的新婚妆容,“他们到底是仙门弟子,困太久会出事,大小姐不会怪我罢?”

“不会。”

“那就好……别动,歪了。”

晏琼池扳着她的脸左右看看,很满意地说:“大小姐真是漂亮,蔻丹要什么颜色的呢?”

“不必那么麻烦,只是走个过场。”

晏琼池放下胭脂盒,攥住她的手,“要肯定是要的,不过走完过场,然后呢?大小姐要离开了吗?”

苏鹊不说话,轻轻撇开了目光。

两人静静地相处了一会,有老嬷嬷来给苏鹊换衣裳,内侍晏琼池退场,离去之前,他回头看了看大小姐苏鹊,对她笑了下,像是鼓励。

*

容朝册封国母,需在尊古神殿举行。

盛装打扮的苏鹊被四列穿金戴银手执垂花灯笼的宫女拥立,一同进入尊古神殿。

恢宏的尊古神殿内,矗立着天道一阴一阳的两位太子,世人称为梦阳神君、魇阴神君。

苏鹊透过垂下来的珠帘,举头向上看,只见面前的魇阴神君宝相庄严,手执长剑,衣袂彩带飘飘,眉目怜悯。

棠溪衔青转身来迎他的王后,拉着她一同到达殿前,听祭祀宣读容朝流传来下册封国母的婚书。

英武刚勇的新帝虔诚地先跪下,唯有苏鹊还站着。

“娘娘?”

一旁的宫人以为她头上的冠冕太重,才要过来扶她,不料苏鹊伸手扯下了头上的冠,扔在地上。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苏鹊冷漠地说:

“儿戏到此为止了。”

只有棠溪衔青心甘情愿带她来尊古神殿,附加在神殿里的诅咒才不会施加,企图进入尊古神殿的恶人才能安然无恙。

尊古神殿里的诅咒很厉害,饶是乌门国师都忌惮得不得了,她术法如此厉害,到底没有能把上一任国主哄骗成功。

国主之心是不能被蒙蔽的。

“苏鹊你——”

棠溪衔青目光落在扔在地上的黄金冠冕,再抬脸看她,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本座不是苏鹊,”华丽袍服包裹着的女子神色并未有一丝即将成为国母的喜悦和骄傲:“本座名为鱼阙,乃是魔洲先锋,伏魍堂座下干将。”

棠溪衔青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他眼睛里的标记退散,天狐的魅惑术法褪去。

边知夜为他准备的魅惑术法里,他和身为苏萧缅义女的苏鹊非常恩爱,他们自幼相识,经常进宫相伴,但因为母亲不允许的缘故两人分开,安排了一个国师辅佐,现在国师伏诛两个人又得以相见云云。

现在术法时效到了,棠溪衔青的心智恢复,他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那张确实令他喜欢的脸,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问:“国师和苏鹊,都是你的伪装么?”

“是。”

“朕一直想问你,”棠溪衔青轻轻说:“你接近朕,因为何故?也和乌门国师的目的一致么?”

鱼阙撕下身上的衣服,抬手,袖子里有黑雾喷薄,弥散,面色虔诚的宫女全然变做了死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棠溪衔青提剑而起,面色古怪。

鱼阙抽剑,并不惧怕面前这位人世的天子。

“要守卫作为国主的尊严,这也能理解,动手吧,不要再问。”

她压根没有解释的念头,既然棠溪衔青摆出攻击的模样,那要战便战。

单衣的鱼阙单手握剑,手执垂花灯的宫女将场地围起来,为两人隔开了比武场。

棠溪衔青不是鱼阙的对手,这样魁梧的人,一剑劈下来,鱼阙只是轻轻抬手就顶住了压力,将他震回去,不消几个回合,胜负已定。

鱼阙握剑指着他:“抱歉了,陛下。”

打完,她把剑扔在他面前,活动手腕,这些年一直是玩弄权术的国师,剑术很少用,倒是有些生疏了。

她的死士一拥而上,把浑身流血的棠溪衔青抓起来,把他拖折绕到梦阳、魇阴神君神像背后,神像后有一个嵌在墙体是的青铜鼎。

死士把棠溪衔青的头摁在青铜鼎之内,要他的血流入青铜盆内。

棠溪衔青的眼睛一直看着鱼阙,挣扎不得,这些平日里伪装成洒扫宫女的死士力气很大,他完全抗拒不得。

“你,不打算和朕解释么?”

“没什么好说的。”

鱼阙看向他说:“人总是想听自己想听的,你身为天子太容易被人**,那便是你的死罪,陛下,帝王之术还请今后多加琢磨。”

死士又给棠溪衔青来了一刀,血欢快的流下,通过青铜鼎的孔洞收集他的血。

“容朝国内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嗯。”

“你主张派兵攻打邻国,穷兵黩武削弱各地国防,又使得君臣离心,是为什么?”

“趁虚而入。”

鱼阙看了看指甲,“陛下,任何坚不可摧的事务,只要从薄弱之处灌注力量,崩裂势不可挡,你不明白么?”

话音刚落,青铜鼎内部的术法被棠溪衔青的血激活,只听几声重重的钝响过后,神像后的门口后的墙壁张开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

令人毛骨悚然的风从门后吹来。

阴冷,潮湿。

他们潜伏此处这么久,正是为了这一刻!

“那么,再见了,陛下。”

鱼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深渊之中。

魔洲死士并不敢上前,只在门外,看着她一点点地没入黑暗之中。

*

棠溪衔青到底是容朝的国主,虽被背刺,但死士们还是给他做了最妥善的处理。

死士们把他扔在神像面前的供桌上,对他严加看管,殿外的人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就老老实实地等在外面。

棠溪衔青还是没能从这种震撼里回过神来,低头,在回想国师此前种种异常。

他到底是怎么被她迷惑的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推开门周身伴随月光倾斜倒映在他眼中开始。

死士们持剑而立,一动不动。

偏偏有一个内侍打扮的家伙进来了,他回避了两人进入尊古神殿即将在二位神君面前宣誓的场景。

很奇怪,其他人能进入尊古神殿都要得到他的允许,此前他没有知道鱼阙的真实面目前,他如此欢欣,于是这群扮成死士的宫女才不受尊古神殿的诅咒——可是他?

他是怎么能从外面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入尊古神殿?

棠溪衔青皱眉,一脸憎恶疑惑地看着这个脸上涂粉的阉人内侍,此人面容秀丽,似乎常在苏府里见到他?

“大胆,谁准你这样看着朕?”

虽然落魄,但威严还在。

“臣惶恐。”

内侍也不惧,嘴上这样说话,但没啥要尊敬的:“不好意思,陛下,臣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罢,这个内侍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婚书八字贴儿,举到他面前,给他看。

上面赫然是人世的婚书,写着鱼阙和晏琼池二人的名字。

“我与国师……或者说是鱼阙,我们已经是夫妻,还请你以后可以不要惦记她了么?”

晏琼池把婚书在他面前晃晃,而后在他怔愣的眼神里,收起来,“内子比较活泼,对不住了。”

说罢,他再不看棠溪衔青一眼,也无视了森然的死士,走近了那扇门,黑暗同样把他淹没。

棠溪衔青看到那张婚书之后,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作者有话说】

晏琼池打击情敌的办法,掏出婚书八字贴在情敌面前晃晃:我有这个,你们有吗?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