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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大院东边有个湖,湖边立着一块白底红字的石牌,刻着“春秋湖”,但只有到夏天我们才去玩儿,雨后湖边会有小青蛙跳进水里。

江若鱼虽然名字里有“鱼”,但他怕水,我们一个接一个学青蛙跳水,他就急得在湖边乱转。

“柏柏,柏柏……”他喊我。

我故意在水下闭气,透过清澈的水面看江若鱼是层层扭曲的,他好像小狗啊,会摇尾巴的那种,我听见他稚嫩的嗓音一转,好像已经带上了哭腔,便猛地从水下窜上来,挥起一串水珠。

“江若鱼,下来。”我一抹脸:“水里可凉快了。”

他蹲在岸边,戴着鹅黄色盆盆帽,穿的一件乳白色连身背带中裤,皮肤在正午炙热的阳光下白得发光,他双手扣着嫩红的膝盖,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妈妈不让我玩水。”

“没事!”我在水里扑腾,用力拍打水花:“我接着你总好了吧?”

他看我一眼,几乎就要动摇了,又低下头:“不行不行,要听妈妈的话。”

我气死:“那你就在岸上待着吧!”

“弟弟,你上来好不好?”他在背后劝说:“妈妈说没有大人在不可以下水,水里很危险。”

我自然不会听他的,还很不屑:“不准叫我弟弟!”我才不会认一个胆小鬼做哥哥。

五年级的暑假已过了大半,好多小伙伴玩水玩腻了,再加上家长们打的打骂的骂,都不来湖里一起游泳了,但我很喜欢水,在学校也是游泳队的,自诩技艺纯熟,所以趁着大人们去上班就会溜出来玩水。

我在水里,江若鱼在岸边,我游到东他就走到东,我游到西他就走到西,不厌其烦。

我晒得黑漆漆,江若鱼还是白白的,他母亲那边人基因强大,个个都白。

和我一起下水的两个男孩游累了回家了,大约是下午两点多,只剩下我和江若鱼,他快晒晕了,还坚持不肯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脚抽筋,可能湖水太凉吧,喝了几口水,怎么都浮不上去。

等看门的老大爷把我们捞上来的时候,江若鱼呛水咳得死去活来,而我瘫在滚烫扎人的草地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院外过一条马路就是我妈上班的市人民医院,很快救护车赶过来,江若鱼紧紧地揪着我的头发,死活不松手。

“弟弟,不要死……”他吓得神志不清。

我就只好被他揪着头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拔萝卜一样被拔上了救护车,我们躺在一张担架上进了医院,我妈的同事都来围观她溺水的儿子,我妈脸色铁青,而我全程被江若鱼揪着头发,尴尬地向叔叔阿姨们问好……

自溺水事件以后,我妈伙同江若鱼他妈挨家挨户签名,强烈要求街道办填湖。

总之五年级的我以一己之力把春秋湖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游泳馆,需要出示游泳证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