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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楼道里,一直呆坐到我妈下班回家,她就在附近的医院工作,回来时爬楼梯的脚步都急匆匆的,想来是已经知道了尹老师流产的事,她看见我,吓了一跳,赶上前摸着我的脑袋,心疼地问我:“儿子,吓坏了吧。怎么不回家啊?坐在这里干什么?鱼鱼呢?”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若鱼?他说他讨厌我,叫我“走开”。我知道他一贯不会说狠话,要是会说,一定直接叫我滚远点。

我妈把我送回家,又赶着去敲对面的门,她和陈心梅阿姨是顶好的闺蜜,出了这种事必要好好劝慰一番。我爸出差在外,一个星期后回来,陈心梅阿姨已经火速离完了婚,她感性至极,死活不愿意离婚的时候黏黏糊糊放不下,所以哪怕心里苦,也骗自己忍下去,如今由爱转恨,不仅断得决绝,还托娘家的关系一纸报告递交上去,直接断了江叔叔的仕途,婚内出轨,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我好久没见江若鱼,他请了假,有大半个月没上学,我整日被炎热的天气烤得心浮气躁,班主任找我聊天,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本放学时候“四大天王”一起走,如今倒是冷冷清清,邢祺格不理渊明兄,我没心情听她叽叽呱呱,她问我江若鱼的事,我说不知道,她觉得无趣,便和女孩子们一起走了。

月末有一天她来告诉我江若鱼病了,我愣了半天,竟然不敢多问一句,她狐疑地打量着我,又说:“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我说呢,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喂,江若鱼病了,你听见没有啊?他病了啊!”

我冷着脸,快步甩开了她,听见她在身后气愤地骂我:“臭严柏,我也不理你了!”

好啊,都别理我了,我飞奔起来,一路跑回了家,脑门上血管突突地跳,汗有千斤重,抬起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敲响江若鱼家的门。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就好像破镜难圆,时间越久,裂缝越宽。我和江若鱼之间,亲极反疏,竟然就此分别多年,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他悄无声息地随陈心梅阿姨去了温城。

江叔叔也搬走了,听说尹老师和他结了婚,他前程被毁,一蹶不振,婚后闹得鸡犬不宁,四年后,再度离婚。我爸说起这位旧友,很是唏嘘,我妈倒是半点好脸色也无,对他嗤之以鼻,我爸陪着笑脸,忙拿我转移话题,问我:“最近有没有和江若鱼联系?”

我已经是大一学生,刚放了暑假,早起喝粥直打哈欠,我说:“爸,你这个问题我都听烦了。”

我爸说:“嗨,你个臭小子,问问怎么了?你们以前那么要好,怎么就……”

“我吃完了,”我爬起来就溜:“跟同学约了打球,中午不回来吃了。”

我妈叮嘱着:“路上慢点开!早点回来,说不定今天……来……”

我只顾着闷头跑路,也没仔细听,趁着清晨还不太热,赶去和兄弟们占场地多打会儿球才是正经的,我原本打算中午就和他们下馆子了,吃完了饭再去游泳馆泡着,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打到中午身上全是汗,风一吹黏糊糊的,约摸十点多乌云压境,没一会儿狂风大作,把球都吹跑偏了,可打篮球上瘾,一个个还赖着不肯走,直到骤雨滂沱,才落汤鸡似的各自散了。

我坐回车里才看见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估摸着是有客人来了,我爸中午就在单位吃,不回家的,我妈那厨艺仅限于开火煮面,铁定是要请人出门吃了,可偏偏下大雨,她又不会开车,这不,就得使唤她儿子当司机,这会儿临近饭点,坐家里指不定多尴尬呢,我一笑,给她发信息,说我就回,马上到家。

江若鱼家的大门有多久没开了?上面贴的那副红对联早已暗淡无光,边边角角也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真是离奇,今日竟然敞着门,我想,也许是江叔叔回来了吧,他离了婚没地儿住。

我家大门也敞着,更离奇了,我妈恨不得拿笤帚打江叔叔,是绝不会请他做客的。

悠悠的谈话声从门缝里漏了出来,远方闷雷滚滚,我喘不上气,只觉得胸膛里一阵一阵地打着鼓,热汗从眉心蜿蜒曲折地滑到鼻梁边,有一丝丝刺痒,我拉开大门,咽了口唾沫。

“妈,我回来了。”我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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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不会坑的,就是最近加班多…没精力写,有时间会快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