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长公主指了指桌上陶罐,“你怎么解释?”

赫连禹莫名其妙,“母亲,你这是何意?”

长公主给段府医递了个眼色。

“世子,早上卑职给侧夫人诊脉,发觉侧夫人的体寒乃是药物所致,为了查清是何药物,卑职奉长公主之命,在芳菲苑的厨房里查询了一番,找到了这曾经煎煮过汤药的陶罐。”

芙蓉抬头与长公主对视,自知露怯,她的心虚写在脸上,被长公主看在眼里。

“方娴,你来说,这药罐可是你们芳菲苑的物件?”长公主质问方娴。

方娴一直认定她煎煮的是助孕的药,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老实回答:“是。”

“这药罐里曾经煎煮过什么汤药?谁煎煮的?”

方娴觉得此时道出芙蓉一直为助孕努力的事也无妨,且长公主问话,她也不敢说谎,便道:“是奴婢用此陶罐,为侧夫人煎煮助孕的汤药。”

“汤药哪里来的?”

“是侧夫人给奴婢的。”

长公主强忍怒意,“芙蓉,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汤药?”

“母亲……”赫连禹不满长公主对芙蓉冷厉的态度,想要替芙蓉说话。

“哪里来的?”长公主打断赫连禹,再次质问芙蓉。

芙蓉无法狡辩,更无法把此事栽赃给他人,因为只要稍加调查,就能查到芙蓉暗中购买避子汤的事。

她只有坦白一条路。坦白之后,她只能听天由命。

芙蓉当即跪下,“芙蓉知罪。”

赫连禹不解,却本能去搀扶芙蓉起身,“母亲,芙蓉已经是我的侧夫人,你又何苦再为难她?”

“禹儿,你还替她说话?你可知这陶罐里煎煮的到底是什么药?”

“方娴不是说了?助孕的药。芙蓉想要早日为我诞下子嗣,非但不是罪,反而是功,当赏!”

“那若不是助孕的药,而是避子汤呢?她根本不愿为你生孩子,是不是罪?当不当罚?”长公主气得拍案。

“不可能!这一定又是冷氏,或者是袁氏,又或者是大哥对芙蓉的栽赃。”

长公主指了指段府医,“你说。”

段府医指着陶罐,“世子,这陶罐长期煎煮避子汤,汤药已经渗入陶罐,卑职能够肯定,这味道就是避子汤无疑。若世子不信,可拿着这陶罐再找医者辨别,若卑职判断有误,任凭世子处置。”

赫连禹怔了片刻,仍旧把跪着的芙蓉搀扶起来。

“芙蓉,我要你亲口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蓉双眼噙着泪,真诚注视赫连禹,“夫君,芙蓉身为侍妾时,自身难保,遭受了多少针对磨难,你是知道的。”

赫连禹回想起这数月的种种,不禁点头。

“芙蓉打伤了少夫人,是陪嫁丫鬟的出身,又树敌颇多,不愿在自己生死未定,飘摇不安的时候生育后代,连累无辜孩子。也是担心自己若失了夫君恩宠,被逐出侯府,带不走孩子,骨肉分离。

“芙蓉当初去找夫君打赌,其实说了谎,芙蓉并不愿用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让自己母凭子贵。孩子不是芙蓉立身自保的工具。因此在没有把握能保护好孩子之前,芙蓉不想怀孕,不想再步娘亲的后尘。”

赫连禹动容,却仍难抑愤怒,“你不信我能保护你和孩子?”

“芙蓉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芙蓉可以用自己这条命去赌夫君的宠爱,宠爱的时限,却不敢拿孩子去赌。芙蓉见过太多薄情男子,太多怨妇,那些矢志不渝的感情,都只在话本子里才有。环境恶劣动**,动物尚且会暂停繁衍。芙蓉需自己有能力保护孩子,才敢怀孕生子。”

长公主冷哼,“强词夺理。”

赫连禹深深凝望芙蓉的眼,企图从这双眼望进这颗心,辨别芙蓉所言是否真心。

“你不敢信我,我却愿信你。若真如你所言,我能理解。可你现如今已经是侧夫人,难道还要继续喝避子汤?一定要到你成为正妻才……”

芙蓉忙打断赫连禹,“夫君,芙蓉不敢奢求再多,芙蓉现在已经有了娘家,也成了你的侧室夫人,已经停药数日了。早上,芙蓉还同夫君说过的,就快了。”

方娴听到此处,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下跪道:“长公主,世子,打从整修芳菲苑时,侧夫人便命奴婢丢了这药罐,说以后无需再服汤药了。是奴婢想着,陶罐日后还能用,才留下的。”

段府医也附和道:“长公主,根据脉象,侧夫人的体寒程度,确实是停药许久的样子。”

长公主不以为然,“即便如此,也是大逆不道,身为女子,本就有为夫家延续后嗣的责任。芙蓉,你擅作主张,真是枉费了昔日本宫对你的照拂,禹儿对你的宠爱!禹儿,你的侧室,你说吧,如何处置。”

赫连禹拿芙蓉没办法,一腔怒火刚燃起,便被她那番听似大逆不道,实则清醒独立的话浇灭一半,剩下的一半被芙蓉的两行清泪熄灭。

他为芙蓉拭泪,一脸释然道:“母亲既然让我做主,那我便做主,罚芙蓉每日喝汤药进补,快些养好身子。”

“什么?”长公主不敢置信,“禹儿,芙蓉身为女子,竟敢斗胆做出这等事,你就这般轻易原谅了?你从前不是这么没有底线之人啊!”

赫连禹想到了不久前误会芙蓉与凌南霜有奸情时,仍不愿芙蓉受伤,本能驱使之下保护她,打从那时他便自嘲,面对芙蓉,他早已没了底线。

“母亲,芙蓉言之有理,您也是母亲,应该能理解她想要保护孩子的心意。”

长公主一怔,随即面容舒展。

的确,她一直站在婆母的角度去审视芙蓉,却忘记了设身处地地为芙蓉着想。若她是芙蓉这种处境,也许也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她生来尊贵,从不用顾及这些罢了。

“罢了,你的侧室,你说了算。芙蓉,你若敢辜负禹儿对你的厚爱,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眼看长公主起身要走,赫连禹忙道:“母亲,此事不宜外传,尤其不要让父亲知晓。”

长公主无奈来回望着赫连禹和芙蓉,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撂下一个字:“行。”

房中只剩芙蓉和赫连禹。

赫连禹仍紧紧盯着芙蓉双眼,心情复杂,“夫人,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