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官州廨北向,其门楼甚壮丽,二门与厅事亦雄整,不特南、太诸官廨所无,即制府总督衙门亦无比宏壮。其楼为隆庆丁卯年所建,厅事堂匾为天启四年布按三司所给。今残毁之余,外垣内壁止存遗址,厅后有棺停其中,想即前土官赵政立者。今土官年十八岁,居于厅宅之左,俟殡棺下葬之意后乃居中云。
初,赵邦定有七子。既没,长子政立无子,即抚次弟政举之子继宗为嗣。而赵政谨者,其大弟也,尝统狼兵援辽归,遂萌夺嫡心,争之不得。政立死,其妻为下雷之妹,政谨私通之,欲以为内援,而诸土州俱不服。政谨乃料通“撩”,逗引莫彝三入其州,下雷亦阴助之,其妹遂挈州印并资蓄走下雷,而莫彝结营州宅,州中无孑遗焉。
后莫彝去,政谨遂颛州境。
当道移文索印下雷,因诒dài欺骗政谨出领州事。政谨乃抵南宁,遂执而正其辟判以死刑,以印予前政立所抚子继宗,即今十八岁者,故疮痍未复云。
莫彝之破龙英,在三年前;甲戌年〔即公元1634年〕。其破归顺,则数年前事也。今又因归顺与田州争镇安今德保县,复有所祖而来,数日前自下雷北入镇安,结巢其地。余至龙英,道路方汹汹然,不闻其抄掠也。
抄掠者乃莫彝各村零寇,而莫酋不乱有所犯。
初,莫彝为黎彝所促,以千金投归顺,归顺受而庇之,因通其妻焉。后英酋归,含怨于中,镇安因而纠之,遂攻破归顺,尽掳其官印、族属而去。后当道当权者知事出镇安,坐责其取印取官于莫。镇安不得已,以千金往赎土官之弟并印还当道。既以塞当道之责,且可以取偿其弟,而土官之存亡则不可知矣。后其弟署州事,其地犹半踞于莫彝,岁入征利不休。州有土目黄达者,忠勇直前,聚众拒莫,莫亦畏避,令得生聚焉。
镇安与归顺,近族也,面世仇。前既纠莫彝破归顺,虏其主以去,及为当道烛其奸,复赎其弟以塞责,可谓得计矣。
未几,身死无后,应归顺继嗣,而田州以同姓争之。归顺度力不及田,故又乞援于莫。莫向踞归顺地未吐,今且以此为功,遂驱大兵象阵有万余人,象止三只。入营镇安。是归顺时以己地献莫,而取偿镇安也。莫彝过下雷在月之中,闻十八日过帮润寨。今其事未定,不知当道作何处置也。
莫彝惟鸟铳甚利,每人挟一枚,发无不中,而器械则无几焉。初,莫彝为黎彝所蹙cù逼迫,朝廷为封黎存莫之说,黎犹未服,当道谕之曰:“昔莫遵朝命,以一马江栖黎,黎独不可以高平栖莫乎?”黎乃语塞,莫得以存,今乃横行。中国诸土司不畏国宪,而取重外彝,渐其可长乎?
当道亦有时差官往语莫酋者,彼则厚赂之,回报云:“彼以仇哄。无关中国事。”岂踞地不吐,狎主齐盟,尚云与中国无与乎?
二十四日候夫龙英。
纠彝有辟,土司世绝,皆有当宪。今龙英、镇安正当乘此机会,如昔时太平立郡故事,疆理其地。乃当事者惧开边衅,且利仍袭之例,第曰:“此土司交争,与中国无与。”不知莫彝助归顺得镇安,即近取归顺之地。是莫彝与归顺俱有所取,而朝廷之边陲则阴有所失。其失镇安而不取,犹曰仍归土司,其失归顺赂莫之地,则南折损失于彝而不觉者也。此边陲一大利害,而上人乌即何也从知之!
二十五日候夫龙英,因往游飘岩。
州治北向前数里外,有土山环绕,内有一小石峰如笔架,乃州之案山也。
土人名曰飘峭所之“峭”者,即山之称也。
其前即平畴一坞,自西而东,中有大溪横于前,为州之带水。
〔即东入养利州,为通利江源,下太平州合逻水者也。〕水之东有山当坞而立,即飘岩山也。为州之水口山,特耸州东,甚峭拔,〔即前牛角山西北特立峰也。〕其东崩崖之上,有岩东南向,高倚层云,下临绝壁,望之岈然。余闻此州被寇时,州人俱避悬崖,交人环守其下,终不能上,心知即为此岩。但仰望路绝,非得百丈梯不可,乃怏怏去。循东南大路,有数家在焉。询之,曰:“此飘岩也,又谓之山岩。几番交寇,赖此得存。”问:“其中大几何?曰:”此州遗黎幸存的老百姓,皆其所容。“问:”无水奈何?“曰:”中有小穴,蛇透而入,有水可供数十人。“问:”今有路可登乎?“或曰:”可:“或曰:”难之“。因拉一人导至其下,攀登崖间,辄有竹梯层层悬缀,或空倚飞崖,或斜插石隙,宛转而上。
长短不一,凡十四层而抵岩口。
其两旁俱危壁下嵌,惟岩口之下,崩崖翻痕,故梯得宛转依之。岩口上覆甚出,多有横木架板,庋虚分窦,以为蜂房燕垒者。由中窦入,其门甚隘,已而渐高,其中悬石拱把,翠碧如玉柱树之,其声铿然。旁又有两柱,上垂下挺,中断不接,而相对如天平之针焉。柱边亦有分藩界榻,盖皆土人为趋避计者也。由柱左北入,其穴渐暗,既得透光一缕,土人复编竹断其隘处。披而窥之,其光亦自东入,下亦有编竹架木,知有别窦可入。复出,而由柱右东透低窍,其门亦隘,与中窦并列为两。西入暗隘,其中复穹然,暗中摸索,亦不甚深。仍山中窦出外岩,其左悬石中有架木庋板,若飞阁中悬者,其中笱gǒu捕鱼的竹笼篚之属尚遍置焉。又北杙yì木桩一木,透石隙间,复开一洞西入,其门亦东向,中有石片竖起如碑状。其高三尺,阔尺五,厚二寸,两面平削,如磨砺而成者,岂亦泰山天宇之遗碑?
但大小异制。平其内,复逾隘而稍宽。尽处乳柱悬楞,细若柯节。其右有窦潜通中窦之后,即土人编竹断隘处也;其左稍下,有穴空悬,土人以芭覆之。窥其下,亦有竹编木架之属,第不知入自何所。仍度架木飞阁,历梯以下。下三梯,梯左悬崖间,复见一梯,亟援之上,遂循崖端横度而北,其狭径尺,而长三丈余,土人横木为栏,就柯为援,始得无恐。崖穷又开一洞,其门亦东向。前有一石,自门左下垂数丈,真若垂天之翼。其端复悬一小石,长三尺,圆径尺,极似雁宕之龙鼻水,但时当冬涸,端无滴沥耳。其中高敞,不似中窦之低其口而暗其腹。
后壁有石中悬,复环一隙,更觉宛转,土人架木横芭于其内,即上层悬穴所窥之处也。
徘徊各洞既久,乃复历十一梯而下,则岩下仰而伺者数十人,皆慰劳登岩劳苦,且曰:“余辈遗黎,皆藉此岩再免交人之难。
但止能存身,而室庐不能免焉。“余观此洞洵悬绝,而以此为长城,似非保土者万全之策。况所云水穴,当兹冬月,必无余滴。余遍觅之不得,使坐困日久,能无涸辙之虑乎?余谓土人:”守险出奇,当以并力创御为上着;若仅仅避此,乃计之下也。“其人”唯、唯“谢去。
〔是洞高张路旁,远近见之,惟州治相背,反不得见。余西游所登岩,险峻当以此岩冠。贵溪仙岩,虽悬空瞰溪,然其上窄甚,不及此岩崆峒,而得水则仙岩为胜。〕余返饭于馆,馆人才取牌聚夫,复不成行。
二十六日晨餐后,得两肩舆,十夫。
由州治前西行。
半里,有小水自州后山腋出,北注大溪,涉之。又西半里,大溪亦自西南山谷来,复涉之。遂溯溪四南行一里,于是石山复攒绕成峡,又一小水自南来入。仍溯大溪,屡左右涉,七里,逾一冈。冈南阻溪,北傍峭崖,叠石为垒,设隘门焉。过此则溪南始见土山,与西北石山夹持而西。四里,乃涉溪南登土岭,一里,跻其上。
又西南下一里,旋转而东南一里,复转西南,仍入石山攒合中。一里,山回坞辟,畦塍弥望,数十家倚南山,是曰东村。乃西南行田塍间,三里,遂西过石峡。所跻不多,但石骨嶙峋,两崖骈合,共一里,连陟二石脊,始下。上少下多,共一里,仍穿石山坞中,至是有小水皆南流矣。
东村之水已向南流,似犹仍北转入州西大溪者。
自二石脊西,其水俱南入安平西江,所云逻水矣。山脉自此脊南去,攒峰突崿,纠丛甚固,东南尽于安平东北通利、逻水二江合处。由安平西北抵下雷,止二日程;由安平东北自龙英抵下雷,且四日程,〔凡迂数百里,〕皆以此支岘yǎn大小成两截的山丛沓,故迂曲至此也。
安平西北抵下雷,俱由交彝界上行。时恐窃发,方倒树塞路,故由其迂者。及西南四里,饭于骚村。四山回合,中有茅巢三架。登巢而炊,食毕已下午矣。西行一里,复登山峡、陟石磴半里,平行峡中半里,始直坠峡而下。上少下多,共一(缺)磴道与涧水争石。下抵坞中,又西南一里,复与土山值相逢。遂西向循土山而上,已转西南,共二里,逾山之冈。其东南隔坞皆石峰攒合,如翠浪万叠;其西北则土山高拥,有石峰踞其顶焉。循石顶之西崖北向稍下,复上土山之后重,共一里,随土山之南平行岭半。又西南一虽,遂逾岭上而越其北。于是西北行土山峡中,其东北皆土山高盘纡合,而西南隙中复见石峰耸削焉。一里,复转西南,下至峡底,其水皆自北山流向西南去,此逻水之上流也。
过水,有岐北上山冈,其内为三家村。时日色已暮,村人自冈头望见,俱来助舆夫而代之。又西南一里,直抵所望石峰下,涉一小溪上岭,得郎头壮族头人之巢,是为安村,为炊饭煮蛋以供焉。
是日行三十余里,山路长而艰也。
连日晴朗殊甚,日中可夹衫,而五更寒威彻骨,不减吾地,始知冬、夏寒暑之候,南北不分,而两广之燠ào温暖,皆以近日故也。试观一雨即寒,深夜即寒,岂非以无日耶?其非关地气可知。
余乡食冬瓜,每不解其命名之意,谓瓜皆夏熟而独以“冬”称,何也?至此地而食者、收者,皆以为时物,始知余地之种,当从此去,故仍其名耳。
二十七日昧爽,饭而行。仍东下岭,由溪西循岭北坞西行。其处旧塍盘旋山谷,甚富,而村落散倚崖坞间,为龙英西界沃壤。一里,路北皆土岭,坞南多石峰。循土岭南麓渐上一里,逾土岭之西隅,岭旁即有石峰三四夹岭而起,路出其间。
转北半里,复西下半里,于是四顾俱土山盘绕矣。
西涉小涧一里,又西登一冈,有数茅龛kān小屋子在冈头,想汛守时所栖者。又盘旋西南下一里,涉一涧,其水自北而南。逾涧西行,渐循路北土山西上,二里,逾岭而北,循路西土山西北行山半,一里,逾支岭北下过,逾涧,即前所涉之上流,西自土山涯半来,夹坞田塍高下皆藉之。登涧北冈,见三四家西倚土山,已为下雷属矣。一里,西北登岭,半里,攀其巅。又西向平行半里,逾其北,始遥见东北千峰万岫,攒簇无余隙,而土峰近夹,水始西向流矣。于是稍下,循路南土峰西向连逾二岭,共一里,望见西南石峰甚薄,北向横插如屏,而路则平行土山之上。
又西二里,有路自东北来合者,为英村之道。
亦下雷属。
其道甚辟,合之遂循路西土山南向行。
一里,又逾一土岭,直转横插石峰之西。
复循路西土山之南,折而西,始西向直下一里,又迤逦yǐlǐ曲折绵延坦下者一里,始及西坞,则复穿石山间矣。又西北平行一里,始有村落。又西北一里,则大溪自北而南,架桥其上,溪之西即下雷矣。入东隘门,出北隘门,抵行馆驿站,即今之招待所而解装焉。是日行约十八里。州官许光祖。
下雷州治在大溪西岸,即安平西江之上流,所云逻水也。
其源发于归顺西北,自胡润寨而来,经州治南流而下。州南三十里,州北三十里,皆与高平接界。州治西大山外,向亦本州地,为莫彝所踞已十余年;西之为界者,今止一山,〔州衙即倚之,〕其外皆莫境矣。
州宅东向,后倚大山即与莫彝为界者。
垒乱石为州垣,甚低,州治前民居被焚,今方结庐,(缺)内间有以瓦覆者。
其地南连安平,北抵胡润寨,东为龙英,西界交趾。
时交趾以十八日过胡润寨,抵镇安,结营其间。据州人言:“乃田州纠来以胁镇安者,非归顺也。”盖镇安人欲以归顺第三弟为嗣,而田州争之,故纠莫彝以胁之。
归顺第二弟即镇安赎以任本州者。
其第三弟初亦欲争立,本州有土目李园助之,后不得立。李园为州人所捕,窜栖高平界,出入胡润、鹅槽隘抄掠,行道苦之。
二十八日阴霾mài烟尘浊天四塞。
中夜余梦墙倾覆身,心恶之。
且闻归顺以南有莫彝之入寇,归顺以北有归朝之中阻,意欲返辕,惶惑未定焉。归朝在富州、归顺之间,与二州为难,时掠行人,道路为梗。考之《一统志》无其名。或曰:“乃富州之旧主,富州本其头目,后得沾朝命,归朝无由得达,反受辖焉,故互相齮齕. ”未知然否?下雷北隘门第二重上,有耸石一圆,高五丈,无所附丽,孤悬江湄mèi岸边。
叠石累级而上,顶大丈五,平整如台,结一亭奉观音大士像于中,下瞰澄流,旁揽攒翠,有南海张运题诗,莆田吴文光作记,字翰俱佳。余以前途艰阻,求大士决签为行止,而无从得签诗。
叨筊jiáo筊笤,占卜用的器具先与约,若通达无难,三笑俱阳、圣而无阴;有小阻而无性命之忧,三筊中以一阴为兆;有大害不可前,以二阴为兆。初得一阴并圣、阳各一。又请决,得一圣二阳焉。归馆,使顾仆再以前约往恳,初得圣、阳、阴,又徼得圣一,阳与先所祈者大约相同,似有中阻,不识可免大难否?
上午,雾开日霁,候夫与饭俱不得。久之得饭,散步州前,登门楼,有钟焉,乃万历十九年辛卯土官许应珪所铸者。
考其文曰:“下雷乃宋、元古州,国初为妒府指镇安也。匿印不缴,未蒙钦赐,沦于土峒者二百年。应珪之父宗荫奉檄征讨,屡建厥勋,应珪乃上疏复请立为州治。”始知此州开于万历间,宜《一统志》不载也。州南城外即崇峰攒立,一路西南转山峡,即三十里接高平界者;东南转山峡,即随水下安平者,为十九峺故道。今安平虑通交彝,俱倒树塞断。此州隶南宁,其道必东出龙英抵驮朴焉。若东北走田州,则迂而艰矣。是日为州墟期,始见有被发之民。讯交彝往镇安消息,犹无动静。盖其为田州争镇安,以子女马币赂而至者,其言是的dí肯定确定。
先是,镇安与归顺王达合而拒田州,田州伤者数十人,故赂交彝至,而彝亦狡甚,止结营镇安,索饷受馈,坐观两家成败,以收渔人之利,故不即动云。
夫至起行,已近午矣。出北隘门,循石山东麓溯溪西北行。四里,跌左石山忽断,与北面土山亦相对成峡,西去甚深。有小水自峡中出,横堤峡口,内汇为塘,浸两崖间,余波(缺)出注于大溪。逾堤西转,路始舍大溪。已复北转,逾北面土山之西腋,复见溪自西北来,路亦西北溯之。已北径大峡,共四里,有木桥横跨大溪上,遂渡溪北,复溯大溪左岸,依北界石山行。回望溪之西南始有土山,与溪北石山相对成大峡焉。
东北石山中,屡有水从山峡流出,西注大溪,路屡涉之。
共西北五里,东北界石山下,亦有土山盘突而西,与西南界土山相凑合,大峡遂穷。大溪亦曲而西南来,路始舍溪西北逾土山峡,于是升陟俱土山间矣。又三里,西下土山,复望见大溪从西北来。循土山西麓渐转西行,二里,直抵大溪上。北岸土山中,复有一小水南注于溪。涉溪升阜,复溯大溪西北行,三里,抵胡润寨即今之湖润。
其地西南有大峡与交趾通界,〔抵高平府可三日程;〕西北有长峡,入十五里,两峰凑合处为鹅槽隘;正西大山之阴即归顺地,〔日半至其州;〕直北鹅槽岭之北为镇安地,〔至其府亦两日半程,〕而鹅槽隘则归顺之东境也;东北重山之内,为上英峒即今之上映,又东北为向武地。是日下午抵胡润,闻交彝犹陆续行道上,馆人戒弗行。余恐妖梦是践,遂决意返辕,〔东北取向武州道。〕二十九日早雾颇重,旋明,霁jì转晴甚。候夫不至,余散步寨宅前后,始见大溪之水,一西北自鹅槽隘来者,发源归顺南境。经寨前南下下雷;一北自寨后土山峡中来者,发源镇安南境,抵寨后汇而分二口:一由寨宅北泻石堰,西坠前溪;一由寨宅东环绕其后,南流与前溪合。盖寨宅乃溪中一碛qì沙石滩,前横归顺之溪,后则镇安之水分夹其左右,于是合而其流始大,〔即志所谓逻水,为〕左江西北之源,与龙州、高平之水合于旧崇善县之驮绵埠者也。
胡润寨有巡检,其魁岑姓,亦曰土官,与下雷俱隶南宁府,为左江属;过鹅槽隘为(缺)即右江属。而右江诸土司如田州、归顺、镇安又俱隶思恩府。是下雷、胡润虽属南宁,而东隔太平府龙英、养利之地,北隔思恩府镇安、田州之境,其界迥不相接者也。
左、右二江之分,以鹅槽岭为界,其水始分为南北流。
盖山脊西北自富州来,径归顺、镇安而东过都康。过龙英之天灯墟,分支南下者为青莲山,而南结为壶关太平府;由龙英之天灯墟直东而去者,尽于合江镇,则左、右二江合处矣。
田州与归顺争镇安,既借交彝为重;而云南之归朝与富州争,复来纠助之。是诸土司只知有莫彝,而不知为有中国矣。或曰:“镇安有叛目黄怀立往纠之。”
三十日早寒甚。初雾旋霁,而夫终不来。盖此处铺司管理驿让的机构奸甚,惟恐余往归顺,以归顺远也。
屡以安南彝人满道恐吓余。其土官岑姓,乃寨主也,以切近交彝,亦惟知有彝,不知有中国。彝人过,辄厚款之,视中国漠如也。交彝亦厚庇此寨,不与为难云。
余为馆人所惑,且恐妖梦是践,是早为三阄请于天:一从归顺,一返下雷,一趋向武。虔告于天而拾决之,得向武者。
馆人亦利余往向武。监归顺须长夫,而向武可沿村起换也。
下午夫至,止八名。
少二名。
及各夫又不赍jī携带蔬米,心知其为短夫,然无可再待理,姑就之行。从寨宅溯北来溪而上,半里,渡溪中土冈而行,于是溪分为两而复合。取道于中又半里,渡其西夹冈者,回顾溪身自土山东峡来,而路出土山西峡上。二里,其峡穷,遂逾山陟坳。一里,复东下而与大溪遇,乃溯溪北岸东北行。二里,有石山突溪北岸,其上藤树蒙密,其下路潆江潭,仰顾南北,俱土山高爽,而北山之巅,时露峭骨,而复突此石山当道,崚嶒欹侧,行路甚难。然两旁俱芟树披茅,开道颇阔,始知此即胡润走镇安之道,正交彝经此所开也。余欲避交彝不往归顺,而反趋其所由之道,始恨为馆人所卖云。循石山而东北一里,见一老人采薪路旁,舆人与之语,遂同行而前。半里,有树斜偃溪两岸,架桥因其杪,而渡溪之南,是为南陇村。有数家在溪南,舆夫舆人老人家,遂辞出。余欲强留之,老人曰:“余村自当前送,但今日晚,请少憩以俟明晨,彼夫不必留也。”余无可奈何,听其去。时日色尚可行数里,而余从老人言,遂登其巢。老人煮蛋献浆。余问其年,已九十矣。问其子几人,曰:“共七子。前四者俱已没,惟存后三者”其七子之母,即炊火热浆之妪,与老人齐眉者也。
荒徼绝域,有此人瑞年寿特高之人,奇矣,奇矣!一村人语俱不能辨,惟此老能作汉语,亦下披发跣足,自下雷至胡润,其人半披发不束。并不食烟与槟榔,且不知太平、南宁诸流官地也。老人言:“十六日交彝从此过,自罗洞往镇安,余走避山上,彼亦一无所动而去。”
十一月初一日早雾,而日出丽甚。自南陇东北行,一里,渡溪北岸。
溯溪上二里,见其溪自东南山峡轰坠而下。
盖两峡口有巨石横亘如堰,高数十丈,阔十余丈,轰雷倾雪之势,极其伟壮,西南来从未之见也。水由此下坠成溪西南去,路复由岭北山坞溯小水东北上。
一里,坞穷,遂逾岭而上。
一里,抵岭头,遇交彝十余人,半执线枪,俱朱红柄。
半肩鸟铳chòng火药枪,鸟铳管长,线管较短,身带藤帽而不戴,披发跣足,而肩无余物。见余与相顾而过。舆人与之语,云已打镇安而归,似亦诳语。又行岭上半里,复遇交彝六七人,所执如前,不知大队尚在何所也。从此下岭半里,复与溪遇,溯之而东又半里,溪自南来,路出东坳下,见一畴一坞,随之东北行。一里,有桥跨大溪上,其溪北自石山腋中来,西南经此坞中,乃南转循山而北,出东坳之西。由桥之北溯溪北人,即镇安道,交彝所由也,渡桥南,循溪东北渡东来小溪北,为罗峒村;由小溪南循山东入,为向武道;又从东南山隙去,为上英、〔都康州〕道。
渡桥共半里,换夫于罗峒村。
村倚坞北石山下。
石峰之西,即镇安道所入;石峰之东,即向武道所逾,始得与交彝异道云。待夫久之,村氓献蛋醴。仍南渡东来小溪,循石山嘴转其南峡东向上,一里半,登陇上,于是复见四面石山攒合,而山脊中复见有下坠之洼。
又一里半,盘陇而入,得数家焉,曰涌村。复换夫东行坞中,逾一小水,即罗峒小溪东来之上流。
二里,乃东北上岭。
其岭颇峻,一里抵其坳,一里逾其巅。
左右石崖刺天,峭削之极,而岭道亦崎岖蒙翳,不似向来一带宽辟矣。
逾岭,从岭上循东南石崖,平行其阴,又沿崖升陟者三里,渡一脊。脊东复起一崖,仍循之半里,乃东南下壑中,一里,抵其麓。
于是东北行田陇间,又里许,环壑中村聚颇盛,是曰下峺,其水似从东南山峡去。乃饭而换夫,日将晡矣。又东北上土山夹中,已渐北转,共二里,宿于上峺,而胡润之境抵是始尽。
初二日早无雾,而日丽甚。晨餐甚早,村氓以鸡为黍。
由上峺村北入山夹中,一里,登岭而上,其右多石峰,其左乃土脊。
半里,逾脊北下,即多流溪水,塍路旁有流汩汩,反自外塍奔注山麓穴中。平下半里,又北行田陇间者一里,有村在路右峰下,是为南麓村。换夫北行二里,路右石峰之夹,路左土垅之上,俱有村落。一小水溪界其间,有水如发,反逆流而南。盖自度脊,东石、西土,山俱不断,此流反自外入,想潜坠地中者。候夫流畔久之,然腹痛如割。夫至,舆之行,顷刻难忍,不辨天高地下也。北行三里,有村在路左山下,复换夫行。于是石山复离立环绕,夹中陂陀高下,俱草茅充塞,无复旧塍。东北八里,腹痛稍瘥chài病愈,有村在路左右崖之内,呼而换夫。其处山夹向东北下,而路乃西北逾石坳。始上甚崚嶒,半里,逾石山而上,其内皆土山。又上半里,即西北行土山夹中一里,又平下者一里,循北坞而去一里,见小溪自西坞中来。路涉溪左又北半里,舍溪,又西向折入土山峡半里,是为坪濑村。时顾仆以候夫后,余乃候炊村巢。顾仆至,适饭熟,余腹痛已止,村氓以溪鲫为饷,为强啖饭一孟。饭后夫至,少二名,以妇人代担。复从村后西逾一坳,共一里,转出后坞,乃东向行。止坞,转而北,共一里,则前溪自南而来,复与之遇。循溪左北行十里,又转而西向入山峡半里,有村曰六月。候夫甚久,以二妇人代舆。
仍从北山之半东向出峡,半里,乃逾岭北下,共一里,复从田塍东北行。已复与南来溪遇,仍溯其西北一里,有石峰峭甚,兀立溪东,数十家倚峰临溪。溪之西,田畦环绕,辟而成坞,是曰飘峒,以石峰飘渺而言耶?
土人呼尖山为“飘”。换夫,北陟岭半里,转而西入山峡,一里而下。又西北一里半,有草茅数楹在西坞,寂无居人,是曰上控。前冬为镇安叛寇王歪劫掠,一村俱空,无敢居者。于是又北半里,折而东南入石山之夹,又半里,有上控居人移栖于此。复换之行,已暮矣。透峡东南向石山下,共一里,是曰陈峒。峒甚辟,居民甚众,暗中闻声,争出而负舆。
又东一里,路北石山甚峭,其下有村,复闻声出换。又东一里,峭峰夹而成门,路出其中,是曰那峺,嵚qīn山高峻的样子崎殊甚。
山峡,宿于那峺村。
是日共行三十五里,以屡停候夫也。
初三日天有阴云而无雨。村夫昧爽即候行,而村小夫少,半以童子代舆,不及饭,遂行,以为去州近也。东行半里,当前有〔石〕山巍耸。大溪自南峡中透出,经巍峰西麓,抵其北,折而捣巍峰北峡中东向去。路自西来,亦抵巍峰西麓,渡溪堰,循麓沿流,亦北折随峰东入北峡中。盖巍峰与溪北之峰峭逼成峡,溪捣其中,势甚险阻。
巍峰东瞰溪西,壁立倒插,其西北隅倚崖阻水,止容一人攀隘东入,因而置栅为关,即北岸寨也。若山海之东扼,潼关之西悬,皆水冲山截,但大小异观耳,而深峭则尤甚焉。去冬,交彝攻之不能克而去。王歪纠来,掠上控而去。入隘门,其山中凹而南,再东复突而临水。
中凹处可容数百人,因结为寨,有大头目守云。
过寨东,又南向循崖,再出隘门南下。自渡溪入隘来,至此又半里矣。于是东向行山坞间,南北方山排闼tà小门成坞,中有平畴,东向宛转而去,大溪亦贯其中,曲折东行,南北两山麓时时有村落倚之。
而那峺夫又不同前屡换,村小而路长,岂此处皆因附郭守险,不与乡村同例,一贵之十里之铺者耶?
东北行平畴间,两涉大溪,随溪之西共东北五里,循路右山崖南转,始与溪别。一里,乃换夫于路右村中,已望向武今作向都矣。税驾于向武铺司。此州直隶于省,而辖于右江,供应不给,刁顽殊其。
投滕书,竞置不理。
向武州官黄绍伦,加衔参将,其宅北向,后倚重峰,大溪在其北山峡中,志谓:“枯榕枯榕江,即今城江在州南。”非也。夜半,雨作。
初四日候夫司中,雨霏霏竟日。赋投黄诗,往叩中军胡、谢。二人皆贵池人,亦漫留之,为余通黄。
初五日寒甚,上午少霁。夫至,止六名。有周兵全者,土人之用事者也,见余诗辄携入,且谕夫去,止余少留。下午,黄以启书札送蔬米酒肉。抵暮,又和余诗,以启来授。
初六日凌晨起,天色已霁。饭后,周名高武,字文韬。复以翰文辞,书信至,留少停;余辞以夫至即行。既而夫亦不至。
乃北向半里,觅大溪。
即枯榕江。
随其支流而东,一峰圆起如独秀,有洞三层,西向而峙。下洞深五丈,而无支窍,然轩爽殊甚。
而内外俱不能上通,仰睇中上二层飘渺,非置危梯,无由而达。已出洞,环其北东二麓,复半里矣。共一里,还抵寓。适夫至,欲行。周文韬来坐留,复促其幕宾梁文焕往携程仪至。乃作柬名帖,信札等的统称谢黄,装行李,呼夫速去。及饭毕,而夫哄然散,无一人矣。
盖余呼其去,乃促其起程,而彼误以为姑散去也。饭后,令顾仆往催其家,俱已入山采薪,更订期明早焉。余乃散步四山,薄暮返铺司,忽一人至,执礼甚恭,则黄君令来留驾者,其意甚笃挚。余辞以名山念切,必不能留,托其婉辞。
已而谢、胡各造谒,俱以主人来留,而前使又往返再三。已而周文韬复同大头目韦守老者来谒,“守老”,土音作“苏老”,当道以守备假之。
传谕谆谆,余俱力辞云。
既暮,黄君复以酒米蔬肉至,又以手书悬留,俟疾起一晤,辞礼甚恭。余不能决而卧。
初七日早寒彻骨,即余地禁寒不是过也。甫晓,黄君又致鸡肉酒米。余乃起作柬答之,许为暂留数日。是日明霁尤甚,而州前复墟,余乃以所致生鸡僧代养,买蕉煮肉,酌酒而醉。
初八日上午,周文韬复以黄君手柬至,馈青蚨即钱银为寓中资,且请下午候见。盖土司俱以夜代日,下午始起栉沐耳。下午,文韬复来引见于后堂,执礼颇恭,恨相见晚。其年长余三岁,为五十五矣。初致留悃kǔn真心诚意相留,余以参礼名山苦辞之。既曰:“余知君高尚,即君相不能牢笼,岂枳棘敢栖鸾凤?
惟是路多艰阻,虑难即前。
适有归顺使人来,余当以书前导,且移书归朝,庶或可达。“而胡润及其婿,亦许为发书。遂订迟一日与归顺使同行。乃布局手谈下围棋,各一胜负。余因以囊中所存石斋翁石刻并湛持翁手书示之,彼引余瞻钦锡cī赐与奖额,上书”钦命嘉奖“四字,乃祟祯八年十月十五日为加参将向武知州黄绍伦立。
时额门楣,匾额新装,悬于高楣,以重席袭护,悉命除去,然后得见。久之返寓,日将晡矣。文韬又以黄柬来谢顾。
初九日待使向武。是日阴云四布,欲往百感岩,以僧出不果。此地有三岩:当前者曰飘琅岩,即北面圆峰,累洞三层;中上二层不能上,时州官亦将缚梯缠架穷之。
在上流者曰白岩寨,土音曰不汗,一作北岸。在治西数时,即来时临流置隘门处;在下流者曰百感岩,在治东北数里,枯榕江从此入。此三岩黄将欲穷之,订余同行,余不能待也。
间晤胡中军尚并归顺使者刘光汉,为余言:“昔镇安壤B地甚广,共十三峒。今归顺、下雷各开立州治,而胡润亦立寨隶南宁。胡润之东有上英峒,尚属镇安,而旧镇安之属归顺者,今已为交彝所踞,其地遂四分五裂;然所存犹不小。
昔年土官岑继祥没,有子岑日寿存宾州,当道不即迎入,遂客死,嗣绝。其由镇安而分者,惟归顺为近,而胡润次之。田州、泗城同姓不同宗,各恃强垂涎,甚至假胁交彝,则田州其甚者也。“又言:”自归顺抵广南,南经富州,北经归朝。
归朝土官姓沈名明通,与叔构兵,既多扰攘,又富州乃其头目。
今富州土官李宝之先所辖皆儸儸luóluó,彝之旧称,居高山峻岭之上,李能辑抚,得其欢心,其力遂强,齮齕其主,国初竟得窃受州印,而主沈反受辖焉。故至今两家交攻不已,各借交彝泄愤,道路为阻云。“余观周文韬所藏归顺宗图,岑濬之子再传无嗣,遂以镇安次子嗣之,继祥之与大伦,犹同曾祖者也。
周文韬名尚武,本归顺人,为余言:“初,高平莫敬宽为黎氏所攻,挈妻子走归顺,州官岑大伦纳之。后黎兵逼归顺,敬宽复走归朝,而妻子留归顺,为黎逼索不已,竟畀黎去,故敬宽恨之。或言奸其妻,亦或有之。及返高平,渐获生聚,而镇安复从中为构罗织罪名,进行陷害,遂以兵围归顺。
自丙寅十二月临城围,丁卯三月城破,竟掳大伦以去。
镇安复取归杀之。“初,围城急,州人以文韬读书好义,敛金千两,马四十匹,段五十端犹”匹“,令随数人驰献交彝,说其退师。
交人狡甚,少退,受金,辄乘不备,复合围焉,城几为破。既抵城下,尽杀随行者,每晨以周悬竿上试铳恐之,逼之令降。悬数日,其老母自城上望之,乃缒城zhuì系在绳子放下城去出。母抱竿而哭于下,子抱竿而哭于上,交人义之,为解悬索赎。母曰:“儿去或可得银,余老妪何从办之?”初释周行,不数步复留之。
曰:“此老妪,宁足为质者!必留子释母以取金。”既而有识者曰:“观其母子至情,必非忍其母者。”乃仍释周入城,以百二十金赎母归。及城破,复一家悉缚去,编为奴者数月,母遂死其境。后防者懈,得挈qiè带领家而遁。昼伏夜行,经月走荒山中,得还归顺,妻子不失一人。即与归顺遗目一二人同走当道,乞复其主。又遍乞邻邦共为援助,乃得立大伦子继纲延其嗣。而向武爱其义勇,留为头目,乃家向武。
镇安岑继祥,乃归顺岑大伦之叔,前构勾结交彝破归顺,又取归杀之。未几,身死无嗣。应归顺第二子继常立,本州头目皆向之。而田州、泗城交从旁争夺,遂构借外彝,两州百姓肝脑涂地。
虽争势未定,而天道好还如此。
初,归顺无主,交彝先纵次子继常归,遂嗣州印。后复纵继纲,盖重叠索贿也。后当道以州印畀继纲,而继常返初服。
初十日天色明丽。未日则寒甚,日出则回和。先晚晤归顺使,刘光汉。
言归朝、富州路俱艰阻,而交彝尤不可测,劝余无从此道。
余惑之,复阄于佛前,仍得南丹、独山为吉。
既午,周文韬传黄君命,言:“不从归顺、归朝,可另作田州、泗城书,觅道而去。”余素不顺田州,文韬亦言此二州俱非可假道者,遂决意从东。是日此地复墟,以黄君所赐宋钱,选各朝者俱存其一,以其余市布为裹足,市鱼肉为蔬,又得何首乌之大者一枚。抵暮,黄君以绵衣、唐巾唐代帝王所戴的一种便帽,仍为士人所用、?裙为赐。
十一日天色明丽,晓寒午暖。觅帖小柬作启谢黄君,而帖不可得。当户居民有被焚者,远近俱升屋驱飞焰,携囊远置旷野中。盖向武无土城,而官民俱茅舍,惟州宅厅事及后堂用瓦,故火易延爇云。下午,以短折手折复黄。
十二日天色明丽,晓寒午暖。独再往琅山寻岩,西面仰望,不得上而还。
向武东至旧州五十里。又三十里为刁村,为土上林境,枯榕江由此入右江。
又三十里为土上林县。
向武西南三十里上英峒界有吉祥洞,前后通明,溪流其间,为韦守所居地。又东南十二里有定稔村,今作廷稔,有洞甚奇奥,俱有石丸、荔盆。
十三日同韦守老联骑往百感岩。先径琅山东,回望见东面悬梯,乃新缚以升岩者。
出百感岩,度横栈,未下梯,有岐东循崖。有岩在百感东,晚不及上。
十四日韦守老再约游琅岩。余早饭,即先行,〔出州城北半里,觅大溪,溪即枯榕江,随其支流而东游琅岩。〕游毕,韦未至,余再往百感,游东上岩。复从百感大岩内,暗中穿洞北,下百感村。矮僧净虚以酒来迎,遂溯水观水岩。外水深不得入,约明日缚筏以进。遂一里,东北渡桥,由百感外村东南逾岭,二里,南出东来大路。西一里,入隘门,〔过红石崖下,其北石山有洞南向,甚崆峒。〕西向行月下,共五里,还铺舍。
十五日早起,晓寒午暖,晴丽尤甚。
饭后仍往百感。
过琅岩不上,东渡南曲小溪,循东流,有岩在路北,其下则东分中流所入穴。
闻矮僧来言:“村氓未得州命,不敢缚筏。”阻余转。乃仍至琅岩东北,观枯榕水、三分水。北为龙行村今作陇祥。
由其西南渡溪北,越村东,随所分北溪东入山隘。东北共五里,其水东向捣入山穴。穴崖上有洞,门俱西向,中甚暖,有白丹丸。还铺,复入见黄君手谈。入夜,出小荔盆、石丸四,俱天成。
十六日黄君命人送游水岩。
十七日黄君以镯送。
十八日天色明丽,待夫,上午始行。周文韬、粱心谷与茂林师远送,订后期而别。东过红石崖下。其北石山有洞南向,甚崆峒,惜不及登,〔直东即出东隘,可五十里至旧州,又三十里为刁村,又三十里为土上林县。
余从镇远道,乃〕从此南入山,土石相间而出。五里,南逾一石山脊,亦置隘门,是名峺腋。下岭东南行,山夹间始有田畴。又五里,得一聚落曰邓村今作下邓,换夫。又东入山峡,过一脊,换夫于路。
其处村在山北,呼之而出。又二里,饭于咹村。村人以虫为“咹”,形如长身蟋蟀,而首有二眼,光如蜻蜓,亦一异也。
又东南行山峡间,三里,换夫于北麓。又东南半里,渡小溪。半里,复上土山,其岭甚峻。半里登其巅,日已暮矣。东南下山一里,抵其坞。
又暗行半里,抵一村。时顾奴候夫,后久而始至。得夫,又秉炬行。又东南下,渡一小溪,复南循水上山峡间,时闻水声潺潺,不可睹也。共五里而宿于下宁峒之峒槽村。问上宁峒,已在其西上流。是日约行三十里。
自十一月初三至向武,十八日起行,共十六日。向武石峰,其洞甚多,余所游者七:为百感洞,又东洞,又下洞,又后岩水洞;为琅山洞,又下洞;为龙巷东北江流所入之上洞。
其过而未登者三:为〔琅山东北二里,〕中江坠穴之上,高岸南向洞;又为〔琅山东南二里,〕南江所绕独峰之上西南向洞;又为州东北巨峰南向洞,〔洞在红崖峰北。〕其闻而未至者二:为吉样,在西南四十里,韦守老所居。〔洞前后通明,溪流其间。〕为定稔,土音丰辇,在东南三十里。
二洞又最以奇著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