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过了数十层, 武力解决的默认由桑离出手,其余由白浔通关,两人合作过关非常顺畅。
但白浔心中忐忑, 因为他发现桑离对他似乎冷淡了许多。
自第二层之后,桑离似乎就没再叫他夫君,说话语调似乎也是冷淡淡的。
她这般态度让白浔几乎笃定桑离发现他一直骗她所吃的药丸就是辟谷丹了。
该不该先主动开口?
一向擅长读人心思的白浔也犹豫了。
如此拖着,便拖到了最后一层。
上去之前,桑离道:“一路走来我们都没遇到过一个符离仙宗弟子, 也许是神秘人给我们设的圈套, 最后一层要小心一些。”
她抬眸看白浔, 这才对上他有些恍惚的眼睛。
桑离动了动自己的袖子:“你在想什么?”
白浔回神:“夫人说的没错。”
桑离没应他。
白浔的心情更难过了, 方才他就一直神思不属, 若是解决了此次过了最后一层, 不知桑离会怎么做。
他已经思考了数十种应对方法, 却还是被自己否决。
难,太难了。
除了剖开真实, 似乎就没什么余地了。
两人一同走入这最后一层。
才刚迈入, 白浔手中便空了,方才那截红色的袖子分明还在自己的手里。
一进入最后一层,背后那人便将他与桑离分开了。
他下意识紧张, 随即想到桑离身上带着刻有传送阵法的吊坠便放松下来。
白浔细细望向四周观察环境,他被放在了一处纯白的看不出尽头的空间之中。
他往前走出几步, 因为没有可参照的东西,如同原地踏步一般。
白浔尝试调动体内灵力, 畅通无阻, 他便缩地成寸,也不知去了多远, 却还是好像没移动过一样。
“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白浔低声自语。
既然祂不在这,那就是在桑离那边了。不知她现在如何,他还是需要快些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
桑离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一进来,白浔便与她分开了。
而自己面前,正式之前打过照面的黑袍人。
一瞬之间,剑气剑出手,腰间坠子的传送阵法也在同一时间附上剑身。
剑光迅雷疾出,劈向黑袍。
黑袍反应速度极快与她的剑光不相上下。
祂只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一般,抬手施展空间之力应对,且同时转身避开。
那剑光迎上祂的空间之力,却只凝滞了一瞬,便又重新向他飞来,且还拐了个弯,多亏祂的掌控力,才只是被切了黑袍的一角。
黑袍人发出桀桀的笑声:“竟能伤我,做得不错。”
桑离有一丝困惑。但她的剑永不动摇,下一剑已经接踵而至。
且她已布好剑阵,黑袍人此次定无处可逃。
他显然也发现了她的打算,道:“不用这么急,你不想知道你的夫君如今在哪吗?”
桑离却沉默不语,但剑阵却没有马上落下,只是在一定的距离外严阵以待。
黑袍笑道:“看来你发现了吧?辟谷丹的事。”
桑离真的疑惑了:“你为何会知道?”
黑袍道:“全天下的事没有我不知的。对了,那辟谷丹的关卡也是我特意改的。”
桑离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祂继续发力:“你不想知道他为何用辟谷丹骗你么?我能直接告诉你原因。”
桑离:“是什么。”她姑且听一听,但黑袍说的却不一定就是真相,这一点她从未动摇。
祂认为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心情舒畅:“显而易见,他身体不好就是谎言,若当真体弱,为何不吃有药效的灵药?不吃,自然是因为不需要。他还编了一个药方骗你为他担忧寻找天山雪莲。天山雪莲难寻,这也是他选择此味药的原因,不过,他可能没想到之后你会去天山,会时刻记得为他找来天山雪莲吧。”
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黑袍微微侧头,兜帽下依旧是一片漆黑:“哦?面对敌人可不能心神动摇啊。”
桑离剑气更盛:“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黑袍笑了一声:“我心善。”
桑离冷嗤,神色凌厉似有几分他的影子:“你心善,会挑唆让人放火烧城么,会让人对人下蛊么,会去偷一城之灵脉么?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黑袍下始终一团漆黑,若是看久了,便容易心生恐惧。
黑袍叹气:“那我便实话实说好了,我是你的父亲啊……不对,也可能是母亲?”
桑离眉头皱紧:“你在说什么胡话?”
黑袍道:“你只记得被村民们收养之后的事情,对不对?”
桑离没有回答。
黑袍也不在意,道:“是我将你放在那处的,顺便消除了你关于出生的记忆。”
桑离对父母亲情本就淡薄,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只因她从小无父无母,虽有村民的关照,但光是生存就已经很费力了。至于羡慕别家有父母的小孩,哪里能有这个空闲呢?
指望不存在的虚妄的父母,不如全然凭靠自己。
所以,桑离听到黑袍关于自己出生的言论并没有多少情感上的波动,十分冷静淡漠:“按你所说,既然抹除了我关于自己出生的记忆,如今又为何找来。”
黑袍直言:“我需要你。”
桑离还要说什么,黑袍又继续说道:“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已经快死了。”
桑离:“你快死了和我有何关系?和毕方城有何关系?和无辜之人有何关系?和你偷的灵脉又有何关系?”
黑袍叹气:“确实在你看来,我所做之事皆是毫无逻辑,甚至是别人眼中的坏事,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孩子。”
祂自顾自说道:“等我死后,你要继承我的位置,就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既然如此,我便先为你解决,铺路,如此你也会轻松许多平。”
桑离轻呵:“你的位置我不需要。”
黑袍笑:“这可由不得你。啊,你的夫君没同你说吗?我是天道,此间世界的天道。”
桑离心头一颤,剑阵的万千剑光也随之轻颤。
白浔知道他的身份?但桑离十分确定桑离从未与她说过黑袍人其实是天道啊。难怪,难怪白浔有时会表现出几分敷衍。此间人如何能战胜掌控此间一切的天道呢?
祂:“我的孩子,你是在想你的夫君吗?”
桑离忽然醒悟,从这一刻开始或者其实从祂说出辟谷丹开始,她就已经动摇,不再能轻易相信白浔了。
若黑袍是天道,很多事情都能得到解释,比如祂为何能懂得偏门的门道和拥有奇怪的琉璃灯盏,比如祂为何能有那么厉害的蛊虫,能轻易知晓城主府中人隐秘的心思,比如祂为何能轻而易举地转移梅劫城下的灵脉。
天道,掌控世界,自然能做到任何祂想做的事情,制定世间的规则。
祂又笑了:“你的夫君欺骗你这么久,如何还值得你的挂念,先前我给你看的预知梦还不足以让你回头吗?”
桑离有些吃惊:“原来那些梦境也是你做的。”
祂点头,看起来空空的兜帽随之落下又抬起:“不用谢。”
桑离回想起那两个梦境的内容,只道:“你给我看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话音一落,她收起了已布好的千万剑阵。
祂有些高兴:“想通了?”尾音高高扬起。
桑离:“既然你是天道,此阵就伤不了你。”
祂:“不,很快,我就不是天道了。”
桑离道:“此事与我无关。”
祂有些激动:“当然与你有关,你是我的孩子!等我身死,天道之位自然会落在你的头上!你什么都不想做吗?!”
桑离本已转头,准备挥剑劈开空间——她能劈开一次一定就能劈开第二次。
听闻此言,桑离问:“我想做什么?”
祂道:“想杀了我。杀了我,天道就能继位。”
桑离想了什么,忽然一笑:“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杀你么?那为何之前在梅劫城中你要躲开我的剑?方才也是。”
在她看来,这所谓的天道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
祂有些恼怒:“你懂什么?毕方城中信仰力强,毕方鸟真成神位,必会影响我天道的地位,洛城长公主德不配位,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正是为了洛城的安宁,梅劫城梅花四季不败本就不符合常理,将灵脉拔了又会如何,不过是恢复了梅树的生长规律,我做的哪一件不是好事?!”
桑离移开实现,毫不在意祂所言,剑气剑带着传送阵法的空间之力挥向身边的空间壁。
巧的是,与此同时,桑离感受到了似乎是空间壁的另一边传来的有些共通的力量。
空间破开一个大口,散成荧荧碎片。
透过这破开的大口,桑离看见了熟悉的白衣仙君。
与此同时下一瞬,桑离听见了天道对她说的话:“你会后悔的。”
两人默默对视,空间碎开后,他们回到了多宝塔秘境之外,之前进入秘境入口的广场上。
两人一出现,辛从文宗主和乌减兰等四人,以及符离仙宗的弟子们便马上围了过来。
辛从文:“仙尊和仙子这是去了何处,弟子们早就出来了,都说没在秘境中见过你们。”
乌减兰和田中措等四人俱是目露担忧,却只是看着桑离一人。
白浔仙尊将辛从文宗主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中也只有桑离。
白浔推开挡在身前的辛从文,快步向桑离走去。
辛从文被推得一懵,转身一看。
白浔仙尊朝桑离仙子伸出手,眉毛下压,嘴角也是瘪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就像是换了个人,口中还轻轻喊着:“夫人……”
奈何下一瞬,桑离仙子便冷着脸拂开了白浔仙尊的手。
辛从文宗主大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