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弟子的目光之中, 白浔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原本的冲动宣之于口。
他本就不该如此,桑离对他情愫未明,他怎能以夫君之名有意轻薄?
更何况如今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实话是不能说的。
既然如此, 白浔道:“是抱。”
“抱?”桑离如好学生一般重复一遍。
白浔进一步解释:“不错,夫妻二人每晚都要抱着入睡。”
“竟是抱着入睡。”桑离若有所思,“难怪我们当时没学到,那我们今晚便开始吧。”
见她如此乖巧,白浔又补充:“不仅是入睡时, 平日里他们偶尔也会拥抱。”
桑离又问:“偶尔是什么时候?”
白浔低头紧盯着她, 深沉的目光从她的粉唇上移到她的眉心:“情之所至时。”
桑离正待问情之所至又是什么时候, 便觉得身上一暖。
白浔俯身, 十分迅速地将她抱了一下。
虽然很快就松开了, 但远观的弟子们没有错过!
激动的:“抱了抱了抱了!!!”
神情恍惚的:“我的天爷啊居然真让我看见了……”
恍然大悟的:“其实仙尊真的很喜欢吧。”
但这个拥抱太迅速了, 桑离甚至还没什么感觉, 刚刚有些飘起的心又落在了原处。
同时心中还有个疑惑:如今为何是情之所至时?她还没学会如何把握这个时间呢。
但白浔并没有给出解释,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今日之事还好有你在, 回去好好休息, 我就直接带弟子们去修习阵法了。”
被夸了,桑离的眉眼也弯起来。
只是他甚至没给她追问的机会,就快速踏空飞向了禁地外。
桑离脚步也加快起来跟在身后。
白浔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但还是他更快:“参比弟子们现在随我去西北峰修炼。”
仙尊一号令,大家自然全都跟着走了, 有再多的八卦之心也只能按在肚子里。
何况,哪个弟子敢直接问仙尊本人啊?
仙尊带着众人哗啦啦走了, 留下的还有宗主和长老以及一些不足元境的弟子。
弟子们踌躇着做出离开的姿态, 却没几个真离开的,眼睛全都抽筋着望向宗主和那桑离之间, 耳朵恨不能竖起高过头顶。
辛从文领着几个长老向她道谢:“多谢仙子今日出手助我们镇压浮玉彘。”
桑离最不能习惯的就是被人道谢了,她后退半步,脚尖向外,微微侧身:“不必多言,只是顺手。”
她脸颊绷紧,面无表情,余光一瞥,辛从文宗主的双眼亮亮的还在看她。
辛从文道:“仙子,方才仙尊可有交待些别的?”
其实他就是想问仙尊和她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按捺不住好奇。
不出辛从文所料,桑离没有告诉他:“并没有别的。辛从文宗主,既已无事,我就先走了。”
她飞身离开,头也不回。
辛从文感叹:“这桑离仙子冷着脸的样子和白浔仙尊还挺像的,对吧?”
几个长老你观我我观你,没有搭话,心里却是很赞同的。
*
夜晚,寂静的庭院与平日无异。
屋内,白浔仙尊已经收拾好自己,长发如瀑垂落在身后,一袭宽松的白色交领长袍罩在身上。
他站在床榻边,邀请桑离先入内侧。
桑离看了他好几眼,倒没急着上榻,随口一问:“夫君今日为何换了件衣服睡觉?”
白浔风度翩翩:“这件长袍较为宽松,睡觉时便更舒适。”
桑离点头:“原来如此,我下次也试试。”
白浔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马上又自己拍散那想象的画面,耳廓却着上了粉。
白浔想象的时候,桑离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床榻里侧,侧坐着等他:“夫君快来。”
他喉结滚动一颤,两手提起衣袍前摆踏上床前的脚踏,旋身轻轻坐下。
从桑离的视角看,便觉得他慢悠悠的,而后一坐将烛光挡去了大半,黑发盖住了他的脊背,所以眼前是一片暗沉沉的。
桑离忍不住催他:“夫君快躺下吧。”
白浔听在耳中,不禁又生出些旖旎的遐想,他低垂着眸子,将自己的两只脚挪到榻上摆好,躺下时,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便如火星掉进了干燥的枯草堆。
他马上收回视线,双手十分端正地交叠在腹下。
在他躺下后,桑离也躺了下来,不过是侧躺。
桑离有些不懂:“该如何抱着入睡?”
虽然每夜白浔都被她的手臂搭着,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第一次。
他稳重自己的活跃的心绪,抬起一只手来,捉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身上。
“大概……是这样吧。”
只是,他的眼睛还是不敢看她。
这一拉,桑离便轻而易举被他拉到了身上,手臂被轻轻一撞,他浅浅倒抽一口气。
桑离这次挨得近,便听见了,问他:“夫君,我是不是撞疼你了?可是我……”
“没有。”白浔闭目一会才睁开,果断截断她后面的话。
他担心真听见了,便再装不了正人君子。
桑离轻轻地:“哦。”实在不明白夫君是怎么了。
她的态度十分认真,被拉着手放在他身上后,桑离便神情严肃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侧躺下来,因为距离太近,她的脑袋就有些挨不到枕头上,侧脸抵住了白浔的肩头。
有点硬。
有问题便问夫君,桑离皱起眉头:“夫君,但我这样睡不到枕头上了。”
白浔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那不如睡在我手臂上,可以吗?”
桑离摸索一阵,左手撑着床板,右手下意识挨了一下白浔身前,重新坐起来。
白浔默念非礼勿视,眼睛都几乎全部闭上了,将右手向身侧伸出。
“啊。”桑离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呼。
白浔慌忙抬眼看她:“怎么了。”
一抹亮色忽然入眸。白浔仿佛被刺痛了一瞬,又慌忙转开眼去,看向垂帐外的烛火。
桑离牵着自己的发丝,道:“方才压到我的头发了。”
白浔侧脸向外,声音低沉:“抱歉。”
他静静等着,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猜她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又摆弄了一下他的右手衣袖。
许是因为太宽松,拉动的时候,白浔感觉到自己衣襟处似乎开了口,有些微凉。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所想要的不是吗?
白浔没有动。
桑离终于躺下,右手乖巧待在他身前,恰好盖在衣襟上。
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反应。
两人的体温在小小的空间里相互传递,烛火发出啪啪的响声。
片刻后,桑离忽然道:“夫君忘了灭烛火。”
白浔迟了一会,应:“嗯。”
桑离尽量保持脑袋不动,抬眼去看他,就见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半睡半醒。
桑离便出手,召出剑气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方才还昏亮的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大了。没有了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人的呼吸便显得尤其突出。
奇怪的是,桑离感觉自己掌心的热度也在升高。
脖颈下枕的手臂一动不动。偏偏桑离却难以入眠。
她忍不住想要和唯一的另一人交流:“这个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
白浔按住胸腔内欲要活跃的心跳,道:“何处不一样?”
桑离认认真真地探讨:“虽然是第一次,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虽然有些熟悉,但我却好像睡不着。”
白浔便问:“为何睡不着?”
桑离道:“好像有些热。”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摸摸自己的耳朵,但现在左手被侧身压着不便动,右手又有使命在身更是不能妄动。
此时,脖颈下枕的那条夫君的手臂却忽然动起来,一个宽大的手掌在她的侧脸处摩挲。
他的声音也靠得极近,气息吹拂过她的发顶:“哪里热?”
桑离的声音出现轻微的颤抖:“好像,好像更热了。”
侧脸处移动的手指一顿,离开了。
桑离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了指下的布料。
白浔温和平稳地回答:“我用灵力运转一次,很快就不热了。”
他的灵气本就偏凉,运转一次后,果然体温有所下降,桑离似乎还感觉到了有凉风吹过,松了口气。
桑离在白浔刻意制造的凉凉微风中逐渐睡着。
白浔却依旧清醒,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压住鼓噪的心跳趋于平稳有多么困难。
在她睡熟后,他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和肩头,嘴角露出窃喜般的笑容。
至少,桑离对他并非全无感觉。
*
次日早晨桑离临出院子时,还同他说:“今晚我们一定能做的更好。”
他站在院内对她微笑颔首:“好,我在院中等你回来。”
桑离忽然有了主意:“午时休憩我们也可以练习一下。”
白浔嘴角笑意渐深:“都听你的。”
桑离于是便怀揣着好心情出门了。
这份好心情直到练功台上都未停止。
仅仅相处过两天的弟子们都发现了桑离的不同,若要用词语来形容,那便是春光满面。
瑶澄今日见到她,主动行礼:“仙子,早安。”
桑离来者不拒,也回道:“早安。”
瑶澄便紧接着话题:“仙子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应当是昨日遇到了什么好事吧。”
桑离下意识就要答了,但话到嘴边,她想起一点,便问她:“瑶澄可有婚配?”
瑶澄脸红低头:“没有。”
桑离直言:“那就不便与你说了。”
瑶澄:?所以她这是在显摆自己与白浔仙尊夫妻关系极好吗?
今日的内容还是绑着负重挥剑,但瑶澄心里只想着再找机会与桑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