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浔仙尊微微放松了些许, 听完桑离救印槐的故事便打算离开了。
印槐道:“仙尊不是对全知阁的营收感兴趣吗?要不要参观一下全知阁的运作方式再走?”
白浔仙尊只道:“不必。”
*
回到客栈之中,一进门,白浔便听见了屋内轻缓的水声。
他下意识看向屏风。
许是因为暗了, 屏风内桑离点亮了灯,灯光便将浴桶的影子映在了屏风上,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身影。
白浔一眼看得清清楚楚,桑离还在沐浴。
他连忙收回视线,转身关门。
听见门扉响动, 屏风后的影子一顿, 而后桑离高声道:“夫君回来了。”
他便轻应一声:“嗯。”
水声重新开始响动, 桑离的声音伴着水声流出来:“夫君, 我很快就好了。”
白浔这次没有应答, 只是背对着屏风坐在了桌边。
白浔手中倒着茶水, 耳边清晰听到的却是屏风那边的水声。
水声似乎变急了些。
一阵声音较大的哗啦声流下来, 桑离应当是出来了。
屏风内。
桑离从浴桶中站起身,抬步跨出, 跨出的同时用灵力吹干身上的水珠。
接下来, 只要穿好衣服就能完成。
她伸出手,忽然发现自己将白色里衣放在了红色外衣之下,她只能一手牵着红色外衣, 另一手去扯被压在了底下的里衣。
为了将后半部分抽出,桑离便用了些力气, 只是似乎被屏风卡住了,有些抽不出来。
桑离下意识用上了双手。
然而, 里衣是拿在手上了, 红色的外衣却掉在了屏风外。
听见声响的白浔下意识放下茶杯回头。
茶杯在桌面磕出轻响。
也是这一声轻响,让桑离从方才的突**况中回神。
“夫君?可以帮我把外衣挂回来吗?”
与此同时, 她开始穿里衣。
举手之劳之事,况且还是桑离的请求,白浔没有理由拒绝。
他应一声好,从桌边来到屏风边。
屏风那边的灯还亮着,白浔拾起外衣,眼睛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屏风上。
黑色的人影部分与木桶重叠,因此只能看到轮廓模糊的上半身,她伸直手臂,穿过里衣袖子的动作至少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昏黄的灯光将影子映得朦胧,并不清晰,但偏是如此,倒平添了几分奇异得令人如火中炙烤的美。
如此穿上两只袖子后,她的脑袋微移,似乎发现了还没出现的外衣,有些困惑:“夫君?你还在吗?”
白浔如梦初醒,将红色的外衣挂上屏风。
见到重新出现的红衣,桑离道谢:“多谢夫君。”
随即便低头系上里衣的系带。
白浔呆立了片刻,眼睛随着她的手臂而移动。
见她系好了带子,这才匆匆转身离开。回到桌面拿起茶杯,头一回牛饮清茶。
一整杯茶下肚后,桑离已经整齐衣裳从屏风那头出来了。
“夫君,我们睡吧?”
按照以往的位置,桑离率先上了床榻,坐在里侧,面朝外叫他一起上:“夫君,来吧。”
白浔抬手给自己用了一道清尘诀,这才上榻。
只是直至躺下时,他都未曾偏头一眼。
身旁窸窣,桑离也躺下了。
两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距离近了,她沐浴后身上留下来的香味就钻进了他的鼻中。
比较清新,又似乎有些香甜。与平日里的她十分不同。
喉结上下滚动。
白浔侧身对外,闭上眼睛。
桑离却开口了:“我还是第一次用浴桶,客栈还准备了一块黑色的滑溜溜的东西,似乎是用来洗澡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还有甜味。”
白浔试图闭着眼睛回应道:“也许是掺了甜花汁的皂角。”
但闭着眼,却让他的其他感官更加灵敏了,那香味不仅没有减淡,反而还变得更加浓厚。
白浔心中轻叹一声,睁开眼睛。
桑离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还有就是坐在浴桶里的时候……”
“桑离。”未尽的话语被白浔打断,他的语调又轻又软,“我好困,快睡着了。”
桑离的心中也同这语气一样软了一块,便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并默默将自己也侧过身的姿势换为仰面躺着额,双手交叠放于腹上,闭眼酝酿睡意,压制住新奇的兴奋心情。
此时,白浔根本没睡着也睡不着。
他心如擂鼓,并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密密麻麻啃噬着他的心不得安宁:他居然会对桑离有那种想法?
她才二十岁!白浔已经不是那样年轻的毛头小子了。
他此前虽没与别人如此交往过,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世都不会和女人有什么更深的交集,更没想过自己会有道侣。
但,桑离还太小了。她不通人情世故,不仅是男女之情,哪怕友情和亲情,在她心上都存在淡薄。
如此空白如纸的她,如何能被他哄骗……
白浔做不到,也不能做。
即便是已经结了契的道侣,他也无法并且不应对她……
今后,他该如何做?
白浔今夜注定无眠。
*
次日。
桑离睡了一个十分放松的好觉,二十年来确实是第一次如此轻松,也许是使用了浴桶的功劳。
白浔则心事重重,但维持表面的温和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桑离神清气爽,打开洛城买来的糖袋子,自己一颗,白浔一颗,眼中全是放松的欣喜。
白浔看她一眼,同时接过轻声道谢。口中糖块很甜,心中的涩意却愈浓。
白浔微叹,问她:“桑离今日有想去的地方吗?”
桑离便道:“到了梅劫城自然要去最富盛名的凌寒亭赏梅。”
白浔温润笑意:“好,那我们今日就去那里。”
二十岁的小姑娘正该是喜好玩耍的年纪,趁着此次从符离仙宗出来游玩,便多按照小姑娘的心意游玩吧。
两人刚一出客栈大门,便看见了不知何时等在门口的印槐。
白浔心中警钟又响。
“印公子好早。”
印槐微施一礼:“我本就为东道主,自然要担负照顾好桑离与仙尊的职责。”
白浔道:“这职责不过是你自己加给自己的,印公子不必如此紧张。”
印槐微笑:“多谢仙尊。”
白浔仙尊暗忖,此人的性子倒是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印槐问到两人打算去何处。
桑离:“今日去凌寒亭赏梅。”
印槐赞道他们选了个好地方:“凌寒亭是梅劫城中最负盛名的赏梅地点,在梅劫城北山上的凌寒亭可以观赏到几乎梅劫城的全景,不过,单纯看梅花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先在城中做些准备再去?”
印槐询问的眼神看向桑离。
白浔仙尊将其看在眼中。
桑离便虚心求教:“具体要做什么准备?”
印槐耐心回答:“比如买一点梅劫城的特色小吃点心白梅饼,然后再带一套茶具,准备一壶清泉水,届时可在亭中摘梅煮茶,配以点心,定然美味。”
桑离听完,便征询白浔的意见:“我觉得不错,夫君认为呢?”
白浔见她当即露出一笑,微粉的唇瓣如同春日桃花:“确实不错。”
桑离迅速转头,不知为何自己会在满城白梅的梅劫城中想到粉嫩的桃花去。
桑离看向印槐道:“那我们先去买点心,茶壶和清泉水我们都有带着。”
印槐清凌的眼神划过她微粉的腮侧,淡然笑道:“好。”
似乎有一种无声的较量正在印槐与白浔二人之间流淌。
桑离对此毫无所觉,只有当事二人有所感。
他们默契相互对望,又默契双双移开目光。
卖点心的铺子便到了。
到了一看才发现,白梅饼竟有好几种馅料可选,桑离一时犯了难。
白浔到印槐与桑离中间,问他:“印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怎的忽然问起他的年岁了?
印槐觉得奇怪,但还是答了:“已有一百五十年。”
桑离听见,也默默转头目露惊诧。
“看不出来,你竟这么老了。夫君,你想要什么口味的馅料?”
印槐露出苦涩笑容。
白浔压着心头涩意,含笑回答:“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桑离认认真真选饼去了。
白浔则在心底给印槐打了个叉,但同时又觉几分无奈。
一百五十都算是老了,那他自己……
白浔默默摇头。
不过很快,白浔便又有了新的想法。桑离年仅二十便到了成仙第九的境界,这等修为在与她同龄的其他人中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便年龄相配,在修为上也远远配不上桑离。
世上还有成仙第九,那便是他白浔了。
如此一想,看见身边面色明显落寞的印槐,白浔安慰道:“印公子如此年纪便已是成仙第三,此等天赋也是世人少有,印公子未来可期。”
印槐神情稍缓,谢道:“多谢仙尊。”
与此同时,桑离也挑好了白梅饼,手上挂着整整三包糕点。
“我们现在去凌寒亭吧。”
白浔伸手想要将她手中的白梅饼拿上:“我来吧。”
“这怎么行?”桑离一躲,将另一只没拿东西的手递给他,“夫君还是扶着我比较好,我拿就行了。”
“东西我来拿。”一旁的印槐出声,“这样一来,桑离便可专心关照仙尊。”
桑离一听,自然无不可,当即就将糕点包递给印槐了。
白浔也笑着道谢:“麻烦印公子了,印公子真是热心肠。”
印槐一手拿着糕点,一面笑着说:“不过是小事,况且我们都知道白浔仙尊如今体弱,正是需要桑离照顾。”
“我们都知道”“如今”?
白浔仙尊眼眸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