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试图通过左右上下移动来看, 但眼前的手就是如影随形。
她正打算上手。
白浔:“桑离,如今已是两日后,我们要等的母蛊就要出现了。”
桑离忽然想起这差点被她忽略的正事, 手也不伸了,终究是时间不等人,办完正事再来应当也可以。
桑离回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浔自然答应,马上拉着她用上术法,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城主府中。
桑离不禁再次夸赞他的法术好, 不像她只懂用剑。
白浔道:“精于一道并非是短处, 只懂用剑并修炼至臻也值得让人尊敬。若你想学这个术法我也能教你, 这样你便也会了。”
桑离的唇角微微弯起。
自从他与她说过多笑笑之后, 她微笑的次数果真越来越多了。
长公主在殿中昏迷不醒, 城主和夫人轮流日夜看护。
白浔与桑离进来时, 正看见城主坐在搬到榻边的桌前俯身批阅文书。
见到二人, 城主马上起身相迎:“劳烦仙尊和夫人了。”
桑离没有接话,下意识看向白浔。
白浔:“不必如此, 城主才是辛苦, 既要照顾家眷还要忙碌城中事务。”
城主连忙谦虚,同时将厅中座椅拂去尘埃请他们落座。
一切就绪后,便有些紧张地担忧询问:“仙尊和夫人此刻前来, 可是因为那母蛊就要出现了?”
白浔沉默点头,没有开口。
城主见状又忙不迭给他端茶倒水。
白浔便说道:“城主不必忙, 本尊能自己来,城主先忙公务, 只是待会到了子时, 还请城主将屋内的灯火尽数熄灭。”
城主连连应是。
桑离传音问他:“为何是子时?”
白浔简短答道:“子时蛊虫活动最活跃也最饥渴。”
桑离若有所思点头,既然是子时才活跃, 为什么他们现在就要来城主府等着呢?若非如此,方才明明还能多学一点。
她只看见那两人的脸庞逐渐靠近,此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个巨大的困惑藏在心里,桑离根本就无法忽视。等蛊虫来了,她定要一剑解决,也好早点继续方才的学习。
子时一到,城主便按照白浔的要求灭了所有灯火,在黑暗中默默守在自己女儿身边,汗湿背脊,紧握双拳,心中的弦已经绷到了最紧处。
桑离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因为光是等着也没有其他事情做。
她心无顾虑,既没有城主那样的紧张感也没有白浔仙尊的严肃感。以成仙第九的修为,殿中有何风吹草动断然是不能瞒过她的感知。
只待母蛊一出现,她就能快速出手。
只是她没等到她想象中的小虫子,而是等来了一个行动怪异的人影。
那人影行动僵硬,仿佛提线人偶一般,却又有活人真切的气息。
桑离放下茶杯,专注地看向那人影出现在院中的方向。
茶杯轻碰桌面发出的轻响让城主整个人一哆嗦,心中的警戒拉到了最高,甚至有些耳鸣,脑中空白一片。
与此同时,白浔也注意到了。
他抬手轻轻按住桑离的手臂阻止她可能出现的进一步动作,静静等待那人进入殿中。
僵硬行动的人影终于来到殿前,他停在殿门前,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他的头颈嘎吱作响,手臂被牵引得颤抖不止,脚步腾挪,脸颊的肌肉也抖动着,豆大的汗珠从扭曲的面庞上滑下滴落在地。
最后,似乎还是冲动占据了理智。
他的行动如骤然失控一般,狠狠一头撞向紧闭的殿门。
殿门被撞开,发出木头齐齐折断的巨响。
城主已经站了起来,拦在厅堂与内室之间,借着门扉大破漏入的月光看清了这人的脸。
“阿赭,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他平日里最为亲信的随从,城主从未怀疑过他。
但此刻出现在此的随从,显然已经让城主明白了真相,害了她女儿如此这般受苦的竟是他最信任的随从!这何其可笑!?
然而这随从此刻已经失了理智,哪怕在城主喊出他名字的一瞬有所停顿,但下一刻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白浔及时出手,用一件绳索样式的法器将人捆缚。
随从马上跌倒在地,脸上青筋拱起,眼眸逐渐猩红,显然其体内的母蛊已经饥渴难耐。
白浔施动法术,法器亮起微光,被捆缚得到随从渐渐平静下来。
见此,城主蹲下身与随从对视:“阿赭,我女儿身上的蛊是你下的?”
阿赭的眼中流出泪水:“不是我下的。”
他居然还否认?桑离不能理解。
桑离:“母蛊是否就在他身上?”
白浔闻言,回答:“是。”
桑离凝出剑气剑,剑气剑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便不一样了。
“那就直接斩了不就好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怎么还需要本人再次确认?
她举起手中剑,那剑身四周围绕的冰冷剑气,和持剑之人冰冷视若无物的眼神。
这一切都让随从感到害怕。
惊恐之中,阿赭竟湿了裤子,身躯扭动着试图逃离。
“我说我说!虽然母蛊在我身上,但这并非我所为!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城主目露失望,一是为曾经,二是为自己。
城主质问:“母蛊就在你身上,你竟还说这不是你的错?你简直……简直……枉我如此信任你!”
桑离默默放下剑气剑,凝眉凝望。
阿赭涕泗横流,此时体内母蛊又开始蠢蠢欲动,折磨着他的心脉让他面部抽搐:“本就不是我的错!错在你和你那宝贝女儿!若不是她荒诞无度,肆意花天酒地,还在城外养了无数面首,我也不会生出控制她的想法,一切都是她的错!刚一清醒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听曲,简直可笑。还有你,身为一城之主,竟将这样的女儿视若掌中宝,百年后若要将洛城交到这样的人手中,我绝不答应!留她一命,已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
“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仙尊便在此刻杀了我吧!”
城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便是这样看待我的?”
随从体内的母蛊势力愈发强盛,他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面露痛苦之色却又带着浓浓的渴望,眼泪和口水也不受控得从他的眼眶和口舌之中流出来,流了一地粘稠的白涎。
桑离皱着脸,后退半步。
城主已经平复心情,站起身,拱手:“仙尊,请夫人将母蛊斩断吧。”
桑离一听,剑已端正在手。
可以斩了?她已经等很久了。
白浔道:“现在还不可,母蛊游走在他的体内,若不引出,就算……也不能将母蛊斩断,需先用患者的血将蛊虫引出。”
还需要女儿放血,城主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应了。
比起放一点血,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去取血。”
城主转身入内室取血。
白浔若有所思,这样厉害的一对蛊虫,不像是一位城主的随从能自己养成的,背后定然还有一个蛊虫的提供者。
然而此人现在神智不清,怕是问不出来,若能直接搜查神识空间。
但白浔现在不能这么做。
他侧眸瞥向桑离。小姑娘还在这看着呢,他不能直接用出搜神识之法。
取血本就不复杂,不过一会,城主便将浅浅一茶杯杯底的血拿来了。
“仙尊,您看,这些够不够?”
白浔点头,将血放置于随从鼻端不远处,使用灵力引导血气扩散并进入随从体内。
果然,不过一息,随从体内的母蛊开始剧烈躁动。从他的腿部开始,一团明显的凸起在他的身躯血脉之中游走,这随从更是直接被痛失了神智昏迷过去。
等待数息过后,一团鼓包终于游走到口鼻附近,似乎在寻找血气的来源和出口。
一阵起伏游移之后,那鼓包内容物直接撕裂了随从的面皮露出真面目来。
皮血溅出,一条比大拇指还要粗壮两倍的肥硕黑虫从那破洞掉出来,踉踉跄跄朝茶杯奔过去。
然而,它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蛊虫刚露出的那一瞬,桑离早已举起了剑气剑,凌厉而精妙的剑气将蛊虫完美一分为二。
那剑气坚定凌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决心。
其控制之精妙,只斩了蛊虫,没伤到任何其他人或物,就连地面都不见划痕。
母蛊断了,城主愣了数息,才缓缓反应过来。
这害了他女儿如此痛苦的母蛊就这么没了?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消散得悄无声息。
确认蛊虫一动不动了,城主犹豫着问道:“仙尊,这母蛊是死了吗?”
白浔没有马上回答,盯着地面的两半蛊虫看了一会,直到蛊虫的“尸体”逐渐干瘪,流出一地脓水。
“死了。”
城主大松一口气。
此时,脸上破了一洞的随从也被疼醒。
白浔见状趁机询问:“蛊虫是从何处得来?”
城主竖耳细听。
让他们失望的是,随从已经神智不清无法回答。看来要从他的口中问出信息是不可能了。
城主抬手:“多谢仙尊和夫人,明日我在府中设宴,宴请仙尊和夫人,万望赏脸到场。”
白浔婉拒:“宴请不必了,我与夫人都不习惯这种场合。事情既已解决,不知城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位随从?”
城主叹息:“他毕竟曾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他犯下这等大错,洛城是留不得了,我打算将他驱逐出城,让他永世不得回来。”
白浔点头:“城主宽仁。我与夫人便先离开了。”
一出城主府,桑离便迫不及待:“夫君,现在无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继续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