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爷府上丢了一位小公子,有人听说您曾见过,故此特来问问。”
南箕负手而立,站得笔直,冷静的似乎没把那些抵在眼前的长枪放在眼里“萧王府丢人了?敢问副将大人丢的是萧王殿下的什么人?”
滇穹为人正经,不适合扮演这种嚣张的兵油子,但此时南箕是番族相爷的身份,他不能将他视为军师,若是被人察觉他们之间有旧情,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一个小公子。”滇穹抬着鼻孔,一脸横劲道“因聪明伶俐,深的我家王爷喜欢,如今不见了人,王爷甚是着急,特意托我来寻。”
南箕道“小公子没有,副将大人觉得我这个大公子如何?若王爷感兴趣,本相愿意过府相陪,为王爷排解寂寞。”
“.......”
亏得滇穹被晒得黝黑,不然这会子怕是被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大红脸了,他是真没想到曾几何时那一本正经的军师,还能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咳......相爷身份尊贵,我家王爷不敢折辱,只是想问一问相爷有没有见过萧王府上走丢了的小公子。”
南箕睨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身前的长枪,冷笑道“即是知道本相身份尊贵,副将大人就不该大张旗鼓的破门而入,而且,本相是四国国相,似乎还没卑贱到一个副将问什么就回什么的地步!”
南箕目光越过滇穹,落在了长廊的尽头,声音带了几分冷意“有什么事,让你们将军亲自来与我谈。”
滇穹不让步,但也没法再开口,因为南箕说的不错,他一个副将,的确没资格来审问四国相爷,虽然自己带来的是镇国将军府的府兵,可若是南箕一纸公文告到了御前,皇上必然要降罪与他,就连将军也少不得要挨顿训斥。
两人就这么僵滞着,直到廊下有脚步声响起,滇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晓得为何将军与军师会突然翻脸,但他知道将军对军师的真心,也知道军师对将军的情谊,在他看来没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只要将军肯出面,两人一定和好如初,亲和依旧。
景啟缓步走来,停在了南箕面前,目光冷冷的看向南箕,正当滇穹觉得两人对视时的氛围有些不对时,忽的听景啟开了口。
“搜院。”
滇穹大惊“将军!”
南箕来晟朝的身份是四国使臣,若是无故搜了他的院子,等同于向番族四国挑衅,这事传出去可还得了,而且过两天就是万寿节了,在这节骨眼上若是闹开了,毁了皇上的万寿节,将军的罪就大发了。
南箕瞟了一眼在宅子里四处搜查的府兵,不怒反笑,笑的让滇穹后背发毛“不晓得是将军喜好独特,还是大晟朝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进府不先喝茶吃点心,而是打砸搜罗,知道的是来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是来捉奸的。”
滇穹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想同府兵一起去找人,脚下刚动便被将军按住了肩膀。
“相爷玩笑了,纵使你这宅子藏上几百位美人本王也不会管,本王只要萧王府门口丢失的那位。”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竟能让萧王殿下如此深情厚待,当真是羡煞了本相。”南箕笑的生冷“不像本相,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冷床冷被也没个人心疼。”
“相爷至今还未娶妻?”景啟一脸惊讶道“是番族女子不好吗?”
“番族女子千娇百媚,各有风韵,谁娶了她们都是有后福的。”南箕叹道“只是我这人怜香惜玉,不敢娶她们。”
景啟察觉滇穹想溜,将那肩膀死死的按着,手劲大的让滇穹面目狰狞,直咧嘴想喊疼,景啟哥俩好似的搂着滇穹的肩膀,说道“这话奇怪,本王听不懂。”
南箕忽的勾唇一笑,笑的邪气阴鸷“王爷可别看本相仪表堂堂就觉得本相是个好人,本相最喜床第之欢,对这方面的造诣略有成就,平日也爱钻研一些与众不同的新花样,女子花一样的娇弱,哪儿能承受得住本相的手段,还是男儿好,结实,折腾个半个月也能下床,所以本相偏爱男子要多过女子。”
滇穹听得面红耳赤,转眸看向景啟,发现他冷着张脸瞪着南箕,正要相劝,目光一落,忽的发现将军耳根红的异常。
滇穹忽的想起,将军曾失踪过半个月。
“床第之事因人而异,相爷癖好独特,本王不敢与你苟同。”
南箕一脸受教的说王爷说的是,但话锋一转又道“这话本相也曾经听人说过,但想法和行动总是会形成悖论,我见过有人嘴上嫌弃,身子却沉沦的不可自拔,这幅迷恋又急不可耐的模样每次想起都觉得让人热血沸腾。所以本相觉得,之所以不敢苟同,不过是嘴上说说,若是王爷肯试,一定也会爱上。”
“本王是正经人。”景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而且素来温文尔雅,以礼待人,那等粗俗之事不合本王的身份。”
“王爷说的是。”南箕道“若是王爷哪天来了兴致,可随时过府讨教,本相必会倾囊相授,言传身教。”
景啟错开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不做声的走到了白瓷瓶旁,将里面的画卷拿了起来“相爷画画呢!真是好雅性。”
“闲来无趣打发时间而已。”南箕上前一步,挨着景啟站着,声音温和,目光却阴冷冷的掠过景啟脖颈“还望殿下点评一二。”
这脖子修长,线条流畅,若是再绑上铁链,扣上镣铐一定更加**。
“好说,本王最善丹青,一会可以”
景啟突然就不吭声了,滇穹瞧他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跟泼了墨似的甚是均匀,好奇的他也伸头看了一眼。
画卷上的猪头跟景啟大眼瞪小眼,对视的深情亲和。
“王爷当心。”南箕提醒道“画纸脆弱怕是经不得您这么**。”
景啟将画胡乱卷了扔进瓷瓶中,没好气道“不过是捏一捏,算什么**,你们还没搜到人吗!”
府兵回道“还不曾,但我们在相爷床下找到了很多刑具,那些刑具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属下不敢乱动,想请王爷前去瞧瞧。”
“什么刑具?”滇穹抬脚便要去,但被景啟一把给按住了。
景啟“这都是相爷的私事,不该咱们管!找人要紧,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办正经事!”
南箕不嫌乱似的在旁边附和“就是,仔细找找,这府邸有的是暗道密室,都是本相用来与佳人私会的,保不齐哪个密室就藏着你们王爷要的美人,你们找仔细些,若是漏掉了,本相今晚就自儿受用了。”
景啟脸色一变,凝眉道“若相爷要人陪伴,花街柳巷任你去选,多少银两本王来付,唯独他,你不能碰!”
南箕上面一步,不相让的挑衅道“若本相碰了,你又当如何?杀了我吗?”
“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滇穹慌忙拦架说和“相爷误会了,王爷怎么会杀您,那玉宸公子确实聪明懂事,王爷也是真心喜欢他,一喜欢可不就着急上火了吗!王爷您也息怒,咱们只是来找人而已,喊打喊杀的不好,若是传出去,有损您的名声。”
景啟“你聋了!说打杀的是我吗!”
南箕“副将大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本相怎么没瞧出来他聪明懂事,倒是生了一张克夫脸!”
得!
火引自己身上了!
还真是夫妻吵架讨狗嫌,外人的确不能随意插手。
滇穹扭头看向空****长廊,高喊道“谁叫我?来了来了!”
说罢抬脚奔向长廊,一头扎进了正在寻人的府兵之中,动作快的跟条入了水的鲶鱼,景啟抓都没抓住。
滇穹一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冷却,变得有些尴尬。
“这些都是滇老将军的府兵,搜查本领不低于三法司衙门的人。”景啟目光逡巡院内,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番族相爷,宅中必然有番族来信,若是被他们翻找出来,与你不利。”
南箕缓步走来,冷然道“既知道与我不利,为何要带他们过来?”
“在这皇都城中,我能用的只有他们。”景啟看风景似的看着满院忙碌的人,眉间微紧“我的人到底在哪?”
“在这。”南箕欺身上前,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攥住了景啟的手“要带我走吗殿下?”
景啟将那手甩开来,抬脚走到一边“不与你玩笑,他到底在哪儿!”
“果真是新人胜旧人,殿下眼里只有他玉宸公子,他虽是皮相不错,又年轻我几岁,但若论起伺候人的本事,怕是比不上我一根小指头,殿下确定要他不要我?”
双锋挝在袖中蠢蠢欲动,南箕用指尖抵着它,用最大的耐心安慰它不许乱动“殿下对他如此重视,当真是出于喜欢,还是想用他来气气本相?”
绑走他!
就现在!
景啟说“他对我真的很重要,快还来!”
“殿下这话说的伤人,他对你重要,那我呢?我在您心中,还算重要吗?”
双锋挝绑着脖子,镣铐困住手脚,将人困死在**,他的眼里只能看他一人,他的声音只能被他一人听到,这辈子都只能呆在他所建造的牢笼里,听他的话,做他想让他做的事,一辈子都不能反驳拒绝他。
南箕缓步过去,走的悄无声息,慢慢的走到景啟身后,双锋挝的锋芒从指尖露出,树叶簌簌声响掩盖了铁链碰撞的轻微声,就在景啟失神的瞬间,南箕站到了景啟身后,目光阴鸷的落在景啟的后颈上。
他要占有他,不止是身,还有那颗心,他要这匹野狼完全被自己驯服,对自己只有顺从,没有抵抗。
“殿下。”
双锋挝在阳光下散发出冷冷光芒,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景啟身后,悄悄的张开了獠牙。
南箕贴着景啟的后背,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带着蛊惑,温柔的像是在缠绵时呢喃的情话“金镣铐已经打好了,还有一对新的小金铃,就放在我们的枕头上。”
双锋挝冲出袖子的一瞬间,景啟猛地回了神,像只矫健的兔子,从双锋挝的铁链缝隙中滑钻了出去。
“相爷自重!”
这一跳引了不少府兵的注意,幸而没人看到南箕的双锋挝,不然单凭袭击皇族这一罪名,南箕就死罪难逃。
“自重?”南箕像是听不懂这个词,喃喃了半晌,忽的冷笑出声“你我之间居然有一天会说到这个。”
“你是番族国相,我是晟朝王爷,咱们可以亲和但不能亲近,可以神魂相交,但不能有肌肤之亲,互相尊重,方能维持番族与晟朝永世交好,保边境百姓太平。”
南箕“.......慕寒,我想要什么你会不清楚?”
“清楚,但不行。”
“不行?”南箕摩挲着双锋挝上坠的链条,目光变得阴鸷砭骨“你在跟我说不行?”
景啟不说话,脚步缓缓向后退去,现在的南箕太可怕了,像只即将暴走的野兽,狰狞着獠牙,恶狠狠的盯着他。
“我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行了。”
“国相,请你”
南箕欺身上前“你喊我什么?”
“相爷”景啟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用余光一看竟是亭柱,想转去别处,但南箕已经逼近,他的身形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死死的罩在他身上。
南箕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近的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但南箕还是上前一步,胸膛相抵,两人之间再无距离。
“我问你喊我什么!”
“叶阳沅!”景啟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额间青筋暴突“你可别欺人太甚!”
“我生性如此,只能委屈你乖一点。”
南箕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像是铁打,攥的景啟脸色发白,眸中隐有痛苦之色,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温柔,贴在景啟耳边温声低语“你乖,我便疼你。”
南箕手中忽的力道加重,像是要生生捏碎那腕骨似的,但他声音依旧温软,轻柔的像是突然闯入寒冬的四月天“别再胡闹了,回来吧我的小狼。”
景啟死咬牙关不说话,腕骨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狠,景啟眸中的痛苦之色渐渐难以压制,在冷汗滚落之际终于开了口。
在南箕几近疯狂的期待中听到景啟说“阿箕,你就放过我吧!”
放过?
他求他放过?
“安阳慕寒,你”
景啟忽的甩开了南箕,一拳砸向他胸口,将人逼退几步,南箕只觉胸口气血翻滚,疼的戳骨,刚站稳喉咙忽的涌上一股腥甜,南箕伸手摸了摸嘴角,只见指尖一片鲜红。
他竟然被景啟打吐了血。
鞋面血迹才干,转眼他又受了内伤,景啟出手当真是不顾一丝旧情。
“哎呦呦!我的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
一人跑出长廊,横站两人中间,先是扶起了景啟,后又扶起了南箕,他身材圆滚,又笑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个滑稽的大酒坛子。
大酒坛子挡在两人中间,和稀泥似的劝道“殿下可算是找到您了,不是说好了今儿去我那喝酒的吗!您怎么一扭头又来找相爷切磋了呢!殿下,别玩了,跟下官走吧!”
景啟不领情,跟钉在地上似的,站的笔直“不成,我看上的美人被他给抢了!人找不到我也不走。”
王谦赔着笑道“美人而已,如意阁多的是,殿下若是喜欢,下官做东,在如意阁招待您,如何?”
景啟“弱水三千,我要一瓢瓢的饮,这瓢水是我的,我没张嘴谁也不许喝!”
王谦没了办法,挺着个大肚子,笑呵呵的挪到了南箕身边“相爷,这”
没等他开口,南箕便摊开一手的血,王谦瞬间变了脸“哎呦呦!这这是怎么了这!”
“王大人,贵国的王爷实在是性情中人,为了一个美人,竟然对我这个四国国相动手,本相可抵不过你们殿下,本相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柔弱的很,哪儿里能经得住您们殿下这一拳,您自个瞧瞧,都给本相打吐血了。”
南箕没有任何退步的意思,目光紧锁景啟身上,凶狠的像是要活剐了他似的“说吧!这笔账该怎么办!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那我便同四国使团一起面见陛下,瞧瞧陛下会怎么说!”
“国相息怒,此事还没严重到非要让陛下给说法的地步。”
廊下又走出一个青衫衣来。
青衫衣缓步走来,只瞧他脊背挺直,步伐稳重,腰上配上一枚碧色小玉,发被一支竹簪挽着,穿着简朴却又不失礼。
“萧王殿下,国相。”高云闲行礼道“万寿节将至,皇上国事缠身,甚是疲惫,二位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为好。王爷,让人暂停手吧!这里是相爷的私宅,随意搜罗怕是不妥。相爷,我们家王爷虽然性子急了些,但不会无故发难别人,还请您实话实说,若真是误会,我与王大人代殿下向您赔个不是。”
高云闲声音轻似微风,但却字字清楚,徐徐道来之时轻易便灭了那三丈怒火,让人身心平静,顿时觉得所遇不过之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犯不着在意,更犯不着动气。
在场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唯独南箕火气犹存。
王谦开口调和时南箕并没有觉得什么,但高云闲往景啟旁边一站,他顿时觉得不悦,目光不善的在他身上打量。
高云闲就像是从天下落下的一朵净云,浑身上下透着干净,但也深不见底,让人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一层白,至于那层白下隐藏的是什么,没人看的清楚,而且他又生了这幅皮相,本性如何怕是更没人会在意了。
初次见面本不该生厌,但南箕对高云闲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敌意,怎么看都不顺眼。
高云闲目光一转,轻飘飘的落在了景啟身上,景啟立刻站的笔直,对不远处撅着屁股在花盆里找人的滇穹喊道“千山,收队!”
真是连装都不会装,一个大活人能藏在巴掌大的花盆里吗!
南箕脸色更不好了,看向高云闲和景啟的目光也逐渐尖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