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酹!”

腾尔激动的险些打翻了奶子茶,不可置信的看着虎妞“他还活着!”

虎妞点了头,说“当日姜根与石彪带领蒍兵攻打左翼,姜根败北,亲口告诉将军说他叫滇酹,那日我爹也在场,而且我爹说了,姜根的那张脸,那气质,绝对是滇家人不错!”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腾尔面上喜惊交加,不知所措的在屋内踱步半晌,忽的停下了脚步,问道“南征当年救了他也就罢了,为何偏要把他藏起来?”

虎妞也不知道,猜测道“南征将军莫不是怨恨当年滇家投靠皇族,弃铁衣王于不顾,所以才会将这个孩子藏了多年,以此来惩罚滇家。”

腾尔想了想,摆手道“不不不,那老小子没这么大的气性,也不会有这么久的耐心。”

“也许是信不过皇家人。”

阿四扶着柳长青进了屋来,他的伤势也就是看着骇人,其实已经有所好转,被人扶着也能下地走动走动。

腾尔“幺儿你的意思是说,南征一直都对皇家有所警惕,怕那孩子回去了会被宫里人捏在手心里不放?”

柳长青正吃着茶,听了这话没好气的问他“怎么,如今大朗他是自由之身了吗?”

“可南征与滇家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帮滇家养孩子?”腾尔说“而且那老东西也不喜欢孩子。”

“我虽然不知道当年的实情,但我猜这事应该与萧王有关。”柳长青搁了杯子,说“当年滇家虽说投靠了先帝,但是人家是实打实的救了萧王一命,若不然一个没母族又不受宠的皇子怎么可能会在宫里活下来,而且还有机会来这边关当将军。”

柳长青说“要知道先帝在位的那几年是晟朝最乱的一段时间,宫里不时的往外扔死人,皇子公主的命也不再金贵,有幸活下来的那几位别说出皇都城了,连宫门都没出过,后来先帝怕他们的存在会影响自己子嗣的社稷,驾崩之前都给处理的干干净净。如今今上身边留下的除了忠臣,便只有几位佛爷似的皇叔,就算个别有非分之想的,也没那个能力。”

只有景啟是意外,他是所有皇子中最不该活下来,也最不该掌握兵权,最不该被世人铭记的一位。

最不该活着的人一直好好的活着,甚至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他有如今的地位和能力绝不是偶然。

若没个人在背后帮忙,那就只有一个天命能够解释了。

“若是用感恩来解释便什么都通了。”虎妞说“滇家暗里护了将军半辈子,所以南征将军也在暗中护了滇家郎半辈子。”

腾尔点了头,随即又捋着胡子问“可为什么这会子又把那孩子推出来呢?”

若没有南征的首肯,姜根是绝对不敢暴露自己滇家郎的身份,但为何南征藏了他半辈子,这会子突然又向全天下宣告姜根的身份?

柳长青也想不通,长指习惯性的绕过衣袖。

虎妞突然说“也许南征将军并不是想向天下人宣告姜根的身份,而只是想让滇老将军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那老小子无利不动身,若这会子点拨了滇晖,便一定是有事相求。”

腾尔捋着胡子说“不对,不是相求,应该是威胁才对。奇怪了,有什么事情是他滇晖能做,南征却做不了的呢?”

若没有什么困难,他也不屑与会用姜根这条命来威胁多年前的战友。

柳长青和腾尔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有了答案,而虎妞也亮了眸。

三人异口同声道:

“朝堂!”

腾尔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端起奶子茶说“滇酹,是南征送给少将军的一棋生门。”

柳长青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口,喃喃道“也许,他也能助我们一次.......”

若是滇酹同意,他的大朗也许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景啟撑着铁王棍站直了身子,喘着粗气吹响了最后一声呼哨。

乔木在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在景啟咳出血沫的同时忍不住嗤笑出声来“少将军,玩够了吗?现在可以认真的同老朽打一场了吗?”

景啟咳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道“我说过了,打仗不是杀人。”

乔木点头,说“有道理,继续。”

景啟擦去唇边的血迹,忽的说道“我一直以来有两个疑惑,其中一个想你也是不知道的,至于另一个我已经查清,我想用它来换您一个秘密。”

乔木难得的有耐心“少将军想换什么秘密?”

“我要知道空尘刹与何悍那一战的真相!”景啟目光猩红,沉声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何将军的结局到底怎样!”

“少将军这一问可不简单啊!”

乔木似笑非笑道“我这一局最关键的点就在他空尘刹的身上,若告诉了你,我就吃亏了。”

景啟“你不会吃亏,因为我将要告诉你的,是你穷尽一生也不得知的绝密。”

乔木目光略沉,眼底阴鸷一闪而过,景啟这一刻才展了笑,压低了声对他说了句话,不过短短一句竟让南征大将军脸色倏变,登时起了杀心。

景啟说“真正的尧光族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死光了吧!”

“当年五皇的为人我是不清楚,但我好歹也是皇家人,多少也了解皇家人的手段和禀性。”

景啟说“不管你是出世的活佛还是十世修为的善人,只要往那个位子上一坐,便会彻底没了心肝,奸诈多疑是本性,阴狠残暴是本能,一个能手刃兄弟,亲征四方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留下一个对自己不忠,对后代有威胁的大家。”

“真正的尧光族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接受了五皇的惩罚,而那惩罚根本就不是守陵。”

景啟冷然道“是陪葬。”

乔木听着周围传来的滚雷似的轰炸声,目光略沉,他说“继续。”

“真正的尧光族死在了宫里,朝堂之上五皇为大,他自然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朝堂之外的江湖,五皇必须要给他们一个答复。”

景啟咳了几声,只觉喉咙里似乎咽了沙子,呼吸之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他道“五皇扶持了一个所谓的尧光族旁支,亲手将他推上了家主的位子,并赐姓氏为叶阳,所谓叶,不过是一叶障目,是五皇对江湖的轻蔑,也是对旁支的敲打。而阳字拆开来便是一只耳一个日,日为君,也为天子,五皇是在提醒那旁支,只要他为尧光族家主一天,他便要听从君言,不得违抗。”

“叶阳姓氏的真正喻意是五皇对旁支的警告也是威胁。”

景啟说“这件事本就是旁支鸠占鹊巢,以假乱真,他是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在尧光族内留下一字一句,随着老人的死去,他的后代更不可能知道真相,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尧光族叶阳氏的后代,他的荣耀和责任是为五皇守灵。”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三人,得便宜的尧光族家主不会外泄,始作俑者的五皇也不会外泄,两百年过去了,所有的秘密都埋进了黄土里,纵使是风音阁也是无从可查,所有人只会相信史书的记载,所有人都会向着五皇当年所设计的路走下去,没有任何疑惑,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调查多年都不得知的原因,因为历史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篡改了。”

乔木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涉及的人分别有下令者五皇之一的中原帝皇,受刑者尧光,还有一个接令施行人,亲手杀死尧光嫡系的便是中原帝皇的太子,也是中原下一任皇帝,他与他爹可不同,他是个自负狂妄的人,这样的人能成大事,但同时也不屑于藏秘。”

景啟说“中原帝皇在成业之前的民家姓氏是金,也就是如今的金国,我派人去了金国皇陵,撬开了当年太子的陵墓,在他的梓宫里找到了当年的手札记,虽然两百年过去了,但上面字迹清晰,纸张尚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当年的真相。”

景啟咳出了一口血沫,说“我知道这些年你拼了命的去寻找当年的真相,也曾想过要触动天陵宫的机关,让它彻底的消失在大漠中,虽然没有证实过,但我多少也猜出了其中的原因。”

乔木平静的看着人,冷漠的像个不为尘世所触动的神龛,景啟说“南征将军从不在乎名声地位,荣华富贵,您这一生只在乎过一个人,一件事。”

景啟看着他,一字一缓的说“铁衣王。”

乔木是尧光族的叛徒,自离开了尧光族,就是险些饿死都没起过回头的心思,但铁衣王当年一死他便拉着空尘刹回了尧光族,若说铁衣王的死与尧光族没有半点关系,怕是没谁会信。

景啟几乎肯定的说“当年北山兵变的阴谋不光是来自皇宫,还有尧光,你回去是为了查案,你想知道操控尧光族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乔木叹了口气,活动着肩膀道“只可惜,查了一辈子,什么也没查出来。”

自五皇驾崩之后,尧光族选择了隐世低调,希望世人能忘记还有他们的存在,但自从一百年前,某一任家主突然一改旧态,大肆宣扬天陵宫和守陵兵傀,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那段时间江湖纷争不止,尧光族门前更是从未有过一刻消停。

也就是那个时候,尧光族内有过一次严重的内讧,凡位高权重着在短时间内死于非命,新上任的长老都是些不常露面的微末人物。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尧光族不再隐世,不但步入江湖,还有些进了周边小国,暗中插手皇家事。

乔木查到凡边关战乱或两国纷争,多多少少都有尧光族插手过的蛛丝马迹,他一开始怀疑这是五皇当年留下的暗喻,后来才发现此事与五皇无关。

他将目光放在尧光族再次入世的事情上,怀疑一百年前入世的背后有阴谋,也怀疑那一次内讧是不是他人教唆,尧光族不干净了近一百年,也就意味着有人在暗中操控了尧光族一百年。

若当年北山一事尧光族没有插手,别说百年,这阴谋就是持续千年他也不会在意,但那个人偏在铁衣王身上动了心思,那他也再容不下尧光族的存在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相已然不重要了。”

乔木说“我会在死前毁掉天陵宫,让整个尧光族与我陪葬。”

“尧光族不过是施行阴谋时所拿的一把刀,毁了一把便会有另一把。”景啟说“更何况,天陵宫一毁,荒漠便会塌陷,巨大的流沙会吞噬这边城,百姓,城楼都会淹没在流沙之下,南征将军,这可是铁衣王守过的地方,你,舍得?”

南征将军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复杂的可怕。

景啟只觉自己被危险的巨兽盯住,冷汗顺着后背流水似的淌着。

半晌,乔木才开了口“少将军的聪慧如铁衣王一样,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