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一直等到众人大眼瞪小眼,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吃成,因为直到那时,岳不群和唐近楼才刚到。两人从山上疾驰下来,岳不群内功精湛,看起来气定神闲,唐近楼汗流浃背,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唐近楼一屁股坐在高根明旁边,端起碗来也不等岳不群先吃就狼吞虎咽地开动了起来,众师兄弟看向岳不群,只见他对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视而不见,淡淡说了声:“开饭吧。”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将筷子扫向了桌上的饭菜。
高根明点了点唐近楼的胳膊,小声道:“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苦了我们了,一直饿着肚子等你们呢。”
唐近楼夹起一块胡萝卜,小声道:“朝阳峰顶。”
高根明愣了半天,最后说道:“朝阳峰……师父没事吧?”
“还那样。”
高根明兴趣上来了,“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剑法,让五师哥给你点评点评。”
唐近楼继续吃饭,说道:“就一招,叫做‘朝辞白帝彩云间’。”
高根明咬着筷子,疑惑道:“‘朝辞白帝彩云间’?没听说过呀?”
正要继续问他,忽地岳不群的声音传来:“食不语。”高根明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吃起饭来。
饭后是午休时间,唐近楼正在屋里打坐,高根明钻进门来,手里还拧着一只烧鸡。唐近楼大喜,笑道:“厨房的老花肯定又要抱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我这个名字该送给你才对。”
高根明嘿嘿一笑,说道:“师父师娘平日里总在饭前吩咐花伯将菜做得清淡些,梁发从山下带来的这些肉食时常剩下不少,若不是我们帮忙,此刻厨房里只怕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唐近楼将一只小案几摆在**,高根明边说话,一边将烧鸡放了上去。
唐近楼扯住一条腿,轻轻一撕,将鸡腿撕了下来,慢慢吃着。高根明有样学样将另一只鸡腿也撕了下来。
一只两三斤重的烧鸡,不一会儿就让他们吃了个干净。
唐近楼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心满意足地躺在**,只觉得今天累了一上午,直到现在这只鸡下肚,才觉得肚子里有些饱了。高根明看着他,忽地一笑,说道:“我忽然想起,你今天学的那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出自何处了。”
唐近楼略微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高根明道:“我华山派剑法众多,按理说我不知道的剑招何止千万,不过嘛,你已经学得了养吾剑,这次师父教你的剑法必定比养吾剑更加高妙。”
唐近楼插口道:“从剑法上来讲,比养吾剑更繁复精微的却是不少。”
高根明道:“但能让师父找那么僻静的地方传你功夫的可是不多。”唐近楼微微一笑,心想:倒不知老岳上朝阳峰传剑法给我是为保密多一点,还是为了这剑招本身多一点。
高根明嘿嘿一笑,道:“两年前大师兄跟人打架,结果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后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唐近楼道:“那时候我入门不久,每天累死累活只是扎马步,哪里记得这些事情。”
高跟明道:“原本我也不怎么记得,就是前两天看见师兄跟你比剑才想起来的,那时候每天给大师兄送饭的事情都是师父做的,早上就去,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唐近楼道:“那自然是为了督促大师哥练功。”
高根明一拍手,道:“就是这样,大师哥练剑时离我很近,我可从未见过师父传授他希夷剑,想来定然是那时候传给他的。”
唐近楼叹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根明道:“嘿嘿,这就是我的答案了,这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彩云间,就是希夷剑中的招式,对不对?”
唐近楼本来想说不对,想了想,说道:“你不去当捕头,真是屈才了。虽然没猜中,但也不远。”看了看表情很兴奋的高根明,又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高根明昂首道:“当然有关系了,作为华山派堂堂的五弟子,我现在连你这个后入门的老七都有些打不过了,这怎么得了!”
唐近楼微笑,“那你想怎样呢?”
高根明道:“唉,以前吧,你武功太低,我每次都来教训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很少跟你比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学到了新剑法,勉强算是有了跟我一战的资格。”他很有气势地瞟了唐近楼一眼,说道:“为了帮助你尽快熟悉剑法,我决定无条件地陪你练剑。”
唐近楼惊讶地看着他:“不会吧,你想找揍?”
高根明脸一红,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是跟师哥说话的语气吗?”
唐近楼上上下下打量着高根明,几乎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时候才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好吧,我勉为其难,每天陪你练练好了。”
高根明手指着他,说道:“也就是我不会那六脉什么剑,不然我这么一指,你就得躺地上去。你就是没见过高手……”看见唐近楼作势欲起,高根明忙道:“师兄下午再来教育教育你。”转身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唐近楼看着门口,忽地叹了口气,躺下身子。三年前他入门的时候,高根明就是如今他这般年纪,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也因此两人能够成为朋友。只是三年过去,唐近楼今天才发现,高根明已经渐渐脱去了稚气,他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人,不论他自己如何想,即使他仍然只是少年心性,但总会有人尝试着教会他,责任。大人就应该承担大人的责任。
唐近楼手一翻,长箫在他手上转了一个剑花,落在手心,他细细地抚摸着箫上的刻纹,心想:两三年之后,我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