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诺一招劈下,唐近楼斜身闪开,顺势长剑点在劳德诺的剑身之上,将劳德诺带得身子一斜,唐近楼脑中灵光一闪,长剑刷刷地刺向劳德诺的左侧空处,若是劳德诺不动,这一剑绝伤不到他,可是劳德诺此刻正在踉跄,身子正在往剑尖上撞,劳德诺连忙稳住倾斜的姿势。

唐近楼却是手腕一抖,长剑又刺向了劳德诺中路,此刻劳德诺受着惯性影响身子不由自主向左倾斜,而他自己又全力想要制止这种趋势,全身向相反方向发力,此时有些控制不住平衡,唐近楼铁线剑式使出,长剑仿佛一道银光,一闪即没,在劳德诺咽喉处停下。

唐近楼收回长剑,向劳德诺施了一礼。劳德诺吁了口气,笑道:“师弟,我输了。”

唐近楼淡淡一笑,心里却沉浸在刚刚的比试之中,刚刚他胜劳德诺时,用的不是华山剑法中的任何一招,而是根据形式,专门攻向对手破绽的招式。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唐近楼连败三人,其中两人甚至只接了一招,华山众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与之前变得大不一样。只是他们倒也没有多惊奇,因为习武之人,因为性格或是修习的武学等原因,本来就有的注重稳,有的则重奇。对于后一种,招数精妙才是他们制胜的法门,这样的人碰到对手,原本就是很快便会结束战斗。

众位弟子已经下意识地将唐近楼归入了这一类剑客之中。

岳不群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只是非常隐蔽。在他看来,今天下午进行比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冲儿,你上来吧。”

令狐冲一怔,道:“是。”

高根明立刻变得十分兴奋,他扯着旁边施戴子的衣袖,说道:“你说,他们谁会赢?”施戴子毫不犹豫地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大师兄赢。”

高根明道:“呃……倒也是,自然是大师兄赢,那我问你……你说,七师弟能撑到第几招?”

施戴子道:“不知道。”

高根明笑道:“你猜猜。”

施戴子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从不猜谜。”

高根明碰了个软钉子,却并不如何沮丧,因为他深知施戴子为人,一向如此。只是他兴奋的情绪却是缓和了下来。

令狐冲跟唐近楼行过礼后,唐近楼首先发招,这一招简单之极,正是铁线剑式,只求以速度破敌。

令狐冲退了一步,唐近楼占了先机,随之上前一步,一招“密不透风”使了出来,只见剑光霍霍,当真使得是密不透风,令狐冲平静之极,他仍是轻轻后退一步,随之递出一剑,直取唐近楼咽喉。唐近楼的“密不透风”原本便是要快速出剑,让对手防不胜防,可是令狐冲后退一步,让大多数刺往四肢的剑招落空,随之的一剑则是快捷绝伦,唐近楼内心里并不喜欢守招,因为独孤九剑的原因,他始终认为防守是因为进攻有了破绽。可是目前他却不得不退,将刚刚占得的先机拱手让出。

唐近楼一退,令狐冲立刻得势不饶人,攻了上来。令狐冲长剑支出,笔直如针地刺了过来。唐近楼没有出剑抵挡,脑海中一个念头升起:后发制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唐近楼随即脚步一错,向后退去。

令狐冲此刻的剑法已经泼墨般地挥洒开来,华山派众弟子看得如痴如醉,岳不群也是面露欣赏,只有身处剑招之中的唐近楼叫苦不迭,只是连连后退。

后退的速度绝不会快过前进,令狐冲剑招一浪高过一浪,唐近楼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后发制人”。

唐近楼随手挥剑,抵挡着令狐冲的剑招,一边后退。脑海里忽地想起令狐冲说过的话:“对手锋芒毕露,你便要凝神防守,对手剑招有破绽,便立刻趁隙进攻。”他想道这话,又想起自己苦苦思索的“后发制人”,到底谁对谁错?

或者说,只有高手才能真正做到后发制人?

若是一般人在这比斗之中想起这些疑问,必定会影响发挥,落败当场。可是唐近楼虽然在思考问题,却并没有“心有旁骛”,他是一心一意沉浸在思考之中,竟然渐渐只凭本能反应抵挡令狐冲剑法。

这当然更多是因为他坚信同门比试不会伤人性命。

唐近楼凝神静心,气功在五脏内鼓**,渐渐神气宁定,不喜不悲,无惊无怒。气宗剑法最重以气御剑,唐近楼平日练习也从不因为没人监督就在这方面偷工减料,此刻他的心境气机,却渐渐暗合养吾剑的剑意,唐近楼剑随意发,一路养吾剑自然而然地使了开来。

令狐冲剑法灵动,各路剑招随意使来,尽是攻向唐近楼破绽,唐近楼却是长剑不离身前三尺,只听“乒乒乒乒”声响起,令狐冲的剑竟然被他尽数接了下来。

令狐冲不禁有些动容,他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唐近楼绝不是让自己,而是真真正正的有心无力,可是片刻之后,他就已经能够以养吾剑挡住自己的剑招,唐近楼的领悟能力可见一斑。在场的华山弟子仍在为令狐冲加油,也有人为唐近楼打气,只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出场上的玄妙变化,只看到令狐冲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和唐近楼苦苦支撑的局面。

岳不群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微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听着长剑相击发出的金属音,他想起十年前,他以为自己华山派会葬送在自己手里时候,被他严厉管教着学武的令狐冲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那让他重新恢复了一点信心。

现在,岳不群看着场上比武的二人,在心里说道:“有他们二人……二十年,给我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华山派必定能够重振旗鼓,恢复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