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号令严明,让众人也忍不住心中凛然。岳不群心中暗想,刚刚嵩山派若是发难,凭现在这四派弟子的联手,虽然不至于输,但也未必控制得住局面,到时候只怕五岳派分崩离析,在所难免。从这一点看来,左冷禅拿得起放得下,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豪杰。

这边变故丛生,台下观战的众人闹哄哄地讨论了许久,这会儿见嵩山派竟然片刻工夫离开了封禅台,顿时都耐不住性子,叫嚷起来。会场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喧闹声。

莫大先生呵呵一笑,无奈地对四派掌门说道:“这五岳并派原本是我五派之事,怎的看起来反而他们更加热心呢?”

天门道人哈哈大笑,说道:“江湖上的事情,流传起来,一日千里,唐贤侄即刻便要名满天下,真要恭喜岳师兄了。”左冷禅一走,玉音子就已经脸色发黑地远远走开一旁,天门道人老怀大畅,连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岳不群摇着头笑道:“这些江湖中人,管闲事倒是积极。”他看了看众人,说道:“各位师兄,嵩山派已经退出,我看这五岳会盟,不如暂时中止,你们看如何?”

莫大先生道:“何须中止,咱们会盟,本就是要选出一位盟主来,左冷禅技不如人,本来也当不了盟主,走了便走了,我们四派议一议,选个盟主出来。”他说着这番话,眼睛看向岳不群,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岳不群一怔,随即笑道:“左师兄输了这场,心中或许有些抑郁,就此离去,岳某也十分理解。我五岳剑派,向来是五派共同进退,如今要选盟主,若是少了嵩山派,将来却不好说话。”

天门道人道:“等左冷禅回来,只怕又出变故。”

岳不群心道,能出什么变故,连我徒弟都打不过……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我今日上这封禅台,只求华山派不被兼并,祖宗基业能有机会传承下去。左师兄雄才大略,若他能放下并派之心,便是再做了五岳盟主,也无不可。”他说完这话,也不理会还想辩论的天门道人,随即身形一动,跃上了擂台。他看了看乱成一片的江湖群雄,深吸一口气,运势内功,喝道:“嵩山派左掌门比剑时不慎受伤,不得不离开会场,五岳会盟差了嵩山派,难以继续。今日之会,到此为止。各位英雄,请就此下山吧。”

岳不群内功精湛,只因群豪议论纷纷,现场混乱,因此他运足了内功,说起话来,虽然就像是普通的音调,但声如雷霆,震耳欲聋。群豪受了这一记,心中无不凛然,会场也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江湖中人,还有个特点,叫做“不欺软怕硬”,你武功越高,我越不能太听话,否则脸往哪儿放?因此这安静也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众人就小声地说起话来。

岳不群说了这话,已经达到目的,便要下台准备离开,比起这观战的千余人,跟另外三派的掌门交流感情显然更加重要。至于少林派方证方丈和武当派冲虚道长,那更是重点中的重点。只是他想要离开,好戏连台却愈加不满足的江湖客们就不干了,当下就有豪侠扯大了嗓门叫起来。

“岳掌门,你们五岳剑派比剑,说好的,五派掌门都要上场,怎的你和天门道长不上,你们快快比过!”

这人内功虽不强,但胜在嗓门够高,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拥护。岳不群则是一脸无奈,心道谁承诺过要上场的?只是跟几千人讲道理,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眼见这几千人又要闹哄起来,岳不群连忙提气发声,说道:“五岳会盟,定要五派都在,才能进行,少一派也不行,这是上百年前五派当时的前辈定下的死规矩。”这个规矩显然没有,不然莫大先生就不会对他说选盟主了,岳不群一招无中生有,接着就开始信口雌黄,转移话题,“刚才左掌门离开时对岳某说,已经备下了酒宴,在场的众位豪杰,便请移步去嵩山派,左掌门若是伤势能控制下来,这大会还是要开的。各位,这就请下山吧。”这一番话,岳不群说得自然无比,不过一说完,他就立刻下了台来。嵩山派的确备下了酒宴,毕竟在左冷禅看来,今天是五岳并派的大好日子,只是他是横着下去的,这酒宴是不是还照例,就难说了。

岳不群吩咐华山弟子收拾完毕,这边其余三派,以及观礼的众派掌门也都准备好了。此刻嵩山派已经走人,主人不在,岳不群当仁不让,与众掌门东拉西扯,大家都竭力不扯到嵩山派身上,一方面给嵩山派留面子,一方面也免得自己尴尬。只是他这般出面协调,水到渠成,众人都已经将他视作了五岳剑派未来的掌舵之人。

从嵩山派所在到封禅台,只有一条路可走,左冷禅考虑到这盛会之日,外人肯定极多,因此命人从会场后开出一条小路,迂回过去,终点却仍是上封禅台的那条路,在靠近封禅台的地方分岔。这是为了考虑到这路十分狭窄,下山之时,各门派排在最后,恐怕要等江湖群豪全都下山了才能离开。虽然走到这分岔口,仍要跟江湖中人争这一条小路,但显然没人会惹他们的。

众人从这山口依次离开,群豪见了,虽然失望,只好作罢,考虑到还能大吃大喝一顿,也勉为其难地忍了。

十数位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掌门人在最前面走着,四派弟子一路路分随其后,最后一路是华山弟子,唐近楼威风八面,自然是众人的焦点,只是围在他身边的都是关系颇好的几个师兄,至于新近入门的弟子,唐近楼还没交流过,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他们脸,还在疑惑这些家伙怎么被老岳**得这么矜持,连这么高手高高手的自己都不来巴结一下。

就连熟人都不明白他的心思,高根明只顾着自吹自擂,连问都没问唐近楼剑法的事情。

令狐冲在一旁呵呵笑着,说道:“高师弟,你这剑法,在江湖上也能出头了,只是我看你练了十年剑,你的剑术,我最清楚不过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变成高手的?”

陆大有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你的剑法,就跟自创的似的,乱七八糟,我还以为是我领悟力有限呢,不过大师兄既然开口了,那肯定是你剑术不成的。”

施戴子纳闷地说道:“你到底怎么打赢他们的?”

“呵呵,可别说什么瑞相啦。”高根明刚要说话,历生纪打断他道:“咱们师兄弟一场,谁不知道谁啊,编个理由也编得像样点嘛。”

高根明急了,说道:“我出生时,天有异象,这可不是骗人的!”

唐近楼凑过来,问道:“是哪个版本的异象,你十三岁那年说的那个,还是去年的那个?”

众人听了,大笑。

高根明斜睨了一眼唐近楼,哼了一声,说道:“七师弟,别人都说你剑法高明,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我的这路神剑,你不是说倒着数才是天下第一么?”

众人都看着唐近楼,唐近楼眼睛一白,还真是无话可说,这路剑法,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唐近楼说他剑法不行,可没说错。只是他今天大展神威,倒好像全是当年他那套乱七八糟的剑法的功劳一般。

高根明见他说不出话来,得意洋洋地说道:“要说起我的剑法,我可就有话说了,我在华山可是排行老五,学剑这么多年,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只会七十二路华山剑法,以及养吾剑法么?”

众人还真被他忽悠住了,连声催问,高根明道:“百尺危楼,起于平地。这华山七十二路,虽说是入门剑法,但其实是关键中的关键。”

令狐冲和唐近楼对视一眼,笑了,高根明深沉地说道:“就如同书法,无非横竖撇折捺,剑法也是如此,这些基本的动作,是剑法中基础的基础。什么朝阳一气剑,什么希夷剑法,哪一招不是从这些简单的剑招出来的?”

施戴子拍手道:“有道理,有道理啊,高师弟,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比师父说的还有道理。”

高根明脸一红,道:“你们只是嘴上知道这个道理,心里却不一定知道,我可是十年如一日地练剑,才悟出这个道理来。要知道‘六根清净方为道,原来退步是向前’,最简单的才是最本质的。”

陆大有笑道:“你说得都对,只有一点不对,你十年如一日地偷懒,可瞒不过大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唐近楼正要说话,却觉风吹草动,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僧人,从远处走来,身形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步开外。那人见众人看着他,停下步来,双手合十,对唐近楼说道:“贫僧刚上封禅台,却发现这会盟已经结束了,唐施主,我师兄可在前面?”他自自然然地站在那里,却有宗师气度,却是少林方生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