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面对苏春影的时候，许知还有心思说几句想说的话。
然而现在……
他有些愤怒地低头，盯着狼狈的沈司意：“沈司意，最没资格说我的，便是你！”
许知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仇恨一般：“如果不是为了小妹，我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而让小妹走到这一步的人，是你沈司意！”
等等！
这话别说是沈司意了，就是苏春影听着，都觉得许知在胡搅蛮缠。
她看了一眼许知身后，大军挤在龙晨宫的门口，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子一拥而入。
他身后鱼肚白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想来他以为攻占了龙晨宫，是有时间再说说话的，所以并不着急。
苏春影抬头盯着许知：“许知，你是不是早就习惯了，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沈司意的身上啊？”
沈司意知道苏春影疲惫，轻轻地拉了她一把：“阿影，不必与他废话那些。”
“不成！”
难得苏春影的犟脾气上来，死死盯着许知：“这事儿必须说清楚！当日分明是你不喜沈司意，取消了许绯鹤和沈司意的婚约。你这做哥哥的，也不问问许绯鹤愿不愿意？”
许知当然知道，苏春影说的是实话。
其实这一次的战役，他何尝不知，自己是输给沈司意了？
沈司意能只用这么多兵，就守住龙晨宫这么长的时间，这是他许知万万做不到的。
可怨恨还有愤怒，在顷刻间涌上心头：“我怎么能把妹妹嫁给他！？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害得我们那么多人在胡族——”
“你闭嘴吧！”
都到这地步了，苏春影不想惯着任何人。
她指着许知的鼻子，怒意冲冲：“难道是沈司意想被别人害了不成？那些要害他的人，是他安排的不成？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凭什么让你一直这么对待？”
许知愣住了。
这些年，对于这些事，不管他如何斥责沈司意，沈司意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忍受。
在许知的内心深处何尝不知，沈司意也是受害者？
但他非要有人将所有的错处都承担下来，心里头才觉得舒服。
此刻被苏春影将他最后能安慰自己的理由给戳破，许知的眼中生出许多迷茫和愤怒。
苏春影继续道：“许绯鹤这般身份，原本可以在盛京给她找个好男儿的。我不知入东宫是你的主意，还是她自个儿的主意。许知，若不想让她入东宫，你是真的做不到吗？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选择牺牲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还有脸，站在沈司意的面前，大放厥词？！”
她攥紧了拳头：“至少沈司意没有因为太子殿下的要求，就休了我而另娶他人。许知，恕我直言。从以前到现在，不管在战场上还是在生活里，你真是半点儿都不入沈司意！”
许知和沈司意，暗自较劲了半辈子。
此刻才意识到，或许苏春影说得对。
“我能怎么办？！”
他无助的，只能对着他们夫妇嘶吼：“你们让我怎么办？！难道我想吗？可我妹妹已经入了东宫了，我没有回头路了！”
他高高地举起手中长剑，好像已经摈弃掉了心里头最后的良善和忠义：“今日……你们已经走到了绝路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出口吧！”
苏春影回头，看向了观景楼。
他们还剩下最后的不到五十个人，挡在观景楼的跟前儿。
就算是她，在此时此刻，也想让许知踏着自己的尸体，才能走上观景楼。
那里是最后的底线，最后的忠义，也是盛京最后的未来！
她决心，拼死也要护着皇上。
于是苏春影尽管累极了，却还是再度举起手中短剑：“许知，这里没有人会投降。多年前，我们曾在战场上并肩而立。而现在，又要兵戎相见。许知，尽管动手吧！”
许知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呜呜呜——”
然而天光在破晓大亮的时候，许知身后的军队，忽而传来了号角声！
苏春影听得到，那是进攻的号角声，在远方传来。
让许知也诧异回头：“是谁在吹号角？进攻的方向，不是在这里吗？”
许知身边的副将有些慌张：“不……不知道啊！对啊，进攻的号角，怎么会在咱们的身后？”
苏春影和沈司意对视一眼，即刻明白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眼中，都爆发出了欢喜。
此时此刻，能在威北军身后吹响号角的，难道还能有旁人？
苏春影笑了，迎着晨光之间的朝阳，对许知笑得放肆：“许知，这下，好像该轮到我们劝你了！”
“不可能！”
许知皱眉，眸色带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有人出现在威北军的身后？盛京周围……没有军队了！”
“报——”
又有一个士兵，从许知的身后跑来，神色匆匆：“将军，有军队从咱们的身后杀过来了！好像是阳炎军！”
“阳炎军？！”
许知突然就明白过来了：“糟了！千算万算，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阳炎军？！”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司意：“可你们都被困在宫中，到底是什么人能出去给阳炎军报信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司意也不怕直接告诉许知：“是那些你们送出宫中的尸体。我将消息藏在其中，自有我的法子送出去。是你们杀掉的那些保护柳大人的百姓，譬如他们，有千千万万的人，早就看不惯你们这般行径了！”
“投降吧，许知。”
沈司意看着许知，眼睛里带着悲悯：“你知道的，阳炎军一到，你们就完了。你不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此刻放下手中长剑，我还能帮你护许绯鹤一条性命。”
“呵——”
许知自知已没有退路，眼中生出绝望的光芒：“他是东宫侧妃，你能如何护着她？东宫谋反，沈司意……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
许知盯着苏春影和沈司意，突然高高地举起长剑，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喉头！
“许知，不要！”
沈司意和苏春影几乎同时出言阻止。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