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凌云宗弟子◎

回了之前摆满瓷瓶的洞穴, 连繁仍旧在昏迷。

祁妙见他迟迟不醒,心里总归放心不下茵娘,对两人叮嘱道:

“我去找找茵娘, 半个时辰后回来。”

青珩立刻道:“我和你一起。”

祁妙想也不想,一面走一面拒绝:

“不用, 我一个人行动目标小些,你们俩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 人已走出了洞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见状, 青珩跺跺脚, 负气坐回去, 低声道:

“她就是嫌我是个累赘, 怕给她添麻烦才不带我。”

温潮生挠头,劝道:“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你懂什么。”青珩满脸沮丧,“若是我能再厉害一些, 就不用待在这里了,还是你一起。”

温潮生是个很敏感的人,当即反问:

“和我待在一起怎么了?我可是傲天宗宗主的嫡传弟子, 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又有内涵, 我哪点儿不配和你待在一起了?”

青珩上下打量他一番,讥讽道:

“你炒菜一定不用放油。”

温潮生:“?”

青珩:“因为我看你自己就挺油腻的。”

温潮生:“……”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凌云宗弟子。

另一边, 出了洞穴, 祁妙穿过花田, 在周边小心探索。

她感应不到茵娘的气息, 只能找到哪儿算哪儿。

幽篁山安静依旧, 连一声鸟叫也无, 让人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慌。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一栋茅草小屋,四四方方的,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窗花,在这压抑的环境里,突兀的紧。

确认里面没人后,祁妙悄悄摸了进去。

里面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套木制桌椅,并一张小榻,冷冷清清的,似乎只是供人临时休息所用。

她放轻脚步,小心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正要离开时,余光一扫,视线定在墙上。

那里同样贴着大红色的剪纸,刀口流畅,样式精美。

她偏头看了看,慢慢走近,伸手循着上面的轮廓摸索:

“这个图案,怎么这么眼熟……”

剪纸的图案不是别的,一座山而已。

除了险了些,高了些,似乎与这世间所有的山没有什么两样。

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祁妙索性揭下来,打算带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下一秒,屋中气氛骤然沉下,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紧接着,墙中迸出无数狰狞触须,直冲她而来。

有毕方保护,祁妙倒也不算怕,璀璨光影中,她睁大了眼,想要借机辨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就在即将要碰到她时,触须们动作一顿,杀意陡然如风般消散,亲昵的蹭蹭她的脸。

欢喜的像一条小狗。

祁妙愕然。

这……又是什么路数?

很快,触须们又讨好的捧出一枚令牌。

她试探着伸手。

令牌跌入掌心。

它们慢悠悠缩了回去,不忘对她晃了晃身子,犹如告别。

反转太大,祁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把令牌拿至眼前,仔细端详。

这东西样式古怪,材质也从来没见过,她敢肯定,它不属于当今修仙界任何一个门派。

又或者说,它属于一个陌生的、全新的,不被世人所知的门派。

然而,上面的图案……和剪纸上一样,是一座山。

祁妙视线下移,底部刻着两个字。

【昆仑】

她手指抖了抖。

昆仑?是她知道的那个昆仑吗?

那个传闻中覆灭了一万多年,师死徒消,人丁灭绝,无一人得以善终的昆仑山?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翻过令牌。

背面也刻着字,不过或许是时常摩挲的缘故,已经模糊不清。

但大概是某个人的名字。

祁妙推测,这应该是属于昆仑山弟子的身份令牌。

难道,昆仑,还有人活着?

她想起锁妖塔中那具龙尸,心跳乱了几拍,无意识收拢掌心,坚硬的边缘微微硌手。

既然传说是假的,昆仑山主白曦没有入魔,而是堕妖,更没有遭受天罚。

那昆仑一脉灭绝之说,或许……也不可尽信。

很有可能,还有后代潜藏在修仙界,伺机而动。

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联呢?

那个人,为何紧盯着她不放?

令牌握得久了,染上体温,不再寒气逼人,有点没由来的顺手。

祁妙收回思绪,沉了眉眼,将它收进储物袋,转身离开。

事情的真相如何,局中人靠猜,是永远猜不到的。

她要做的,是等。

等到某一天,水落,自会石出。

*

这次虽然没寻到茵娘踪迹,但也不算白走一趟,有些收获。

好在,山里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算算时间,出来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祁妙不再逗留,立即启程回去。

刚走到山洞附近,远远的,就看见在洞口徘徊的青珩。

“怎么了?”她加快速度跑过去,紧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珩拧着眉毛,“是你出了什么事才对,不是说半个时辰就回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原来是为这个。

祁妙松了口气,犹豫着按下昆仑的事不提,避重就轻道:

“我没找到茵娘,便多转了几圈。”

闻言,青珩好似察觉到什么,直直望着她双眼,似乎要一直看进她心里。

祁妙不闪不避,与她对视,眸光澄澈。

最后,青珩扯了下嘴角,到底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道:

“连繁醒了,赶紧进来吧。”

祁妙连忙跟上。

还是那个洞穴,林立的木架中,连繁果然已经转醒。

他靠墙躺在地上,怔然凝着头顶摇曳的火光。

温潮生正蹲在角落画圈圈,见到两人回来,哼哼唧唧的站起来吗,问道:

“找到了吗?”

祁妙随口应道:“没有。”

说完,她径直走向连繁,拍拍他的肩,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样?”

连繁回神,眼珠缓慢的转了转,声音干涩的厉害:

“茵娘,她还好吗?”

这话一出,山洞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祁妙与青珩对视一眼,都迟疑了。

他的茵娘早已死在了那条河里。

这要怎么说得出口?

她生怕再刺激他,本想含糊带过这个话题,身边的温潮生却已经老实巴交的回了话:

“她挺好的,就是尸体有点泡涨了,怪吓人。”

祁妙:“……”

青珩:“……”

神他么挺好的,这人脑子是连通的直肠吗?

那边,听到这句话,连繁果然脸色大变,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厉声对他道:

“你说什么?!”

青珩给了温潮生后脑勺一巴掌,“你不出声没人当你哑巴!”

温潮生茫然眨了下眼,悻悻的收声。

连繁将目光移向祁妙,双唇哆嗦着问道:

“茵娘她,死了?”

见事情瞒不下去,祁妙无法,只得将遇见茵娘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末了,又道:

“她以为你死了,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滞留人间,恐怕也是因为执念未尽。”

连繁呆愣愣的,良久没有说话,仿佛失了魂魄。

祁妙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干巴巴道:“不过她这次好像也来了这里,别担心,你们夫妻定会再见的。”

连繁放下手,眼里亮起一点光。

温潮生左右看了看,离青珩远了点,小声安慰道:

“对,虽然幕后那人亲自去抓她了,虽然我们一直没找到她,但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会没事的!”

连繁瞬间面如死灰。

祁妙:“……”

她看了青珩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上前,一把捂住温潮生的嘴,咬牙在他耳畔道:

“从此刻起,再说一个字,我就立马杀了你。”

温潮生瞳孔地震,忙不迭点头。

祁妙则耐心安抚连繁:

“我方才出去找过了,没看见她,却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比我们还要警醒,一早就躲起来了,应该没事。”

“况且,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她混在其中,很难被发现。”

听完,连繁身上总算有了点活气,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要去找她!”

祁妙一把把他按了下去:

“你受了伤,我们又不知幕后那人的底细,贸然出去,与送死无异。”

如果只有祁妙自己,她当然可以活下来,可这里,不仅仅只有她。

这里有青珩,有温潮生,还有被关押的无数凡人。

哪怕稍微出现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一切决定,都要慎而又慎。

“我说过,她应该没事,”祁妙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中寻找破局之法。”

她声音微沉:

“比如,你当时不是被野兽咬死了吗?最后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连繁也知她所言是事实,只能勉强镇定下来,抬手捂住双眼,嘶声回道:

“我进山当天便遭遇野兽袭击,身受重伤,危难之际,是她,救了我。”

她?

想必就是幕后那人了。

见进入正题,几人都坐直了身体,支起耳朵认真倾听。

“她说,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要出现,她需要一个帮手,来替她照看这幽篁山。”

连繁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缓缓道:

“而恰好在那时出现的我,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脸上的黑纹:

“为了使我有用一些,她为我嫁接了妖族的内丹,把我硬生生变成了半妖,身上这些东西,就是妖气反噬时留下的。”

祁妙想起不久前还在和青珩猜测他身份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人也不是妖,是个人造半妖。

“就算她对我用了傀儡术,我依然不肯留在这里,百般想回去找茵娘,”连繁握紧了拳头,“于是,她索性封印了我所有的记忆,强行将我留下,为她做事。”

青珩凝声问道:“外面那些邪祟,可都是从这幽篁山出去的?”

“对。”

连繁道:

“你们应当也看见了,为了养那些换颜花,外面到处都是尸首,怨气冲天,生出无数邪祟,她为了物尽其用,故意将它们放了出去,替她吸食活人阳寿回来。”

“这些瓶子里装着的,就是阳寿。”

说着,他拿起架子上的瓷瓶,拇指轻巧一拨,木塞拔出,瓶口冒出一团柔和的白光,点亮他漆黑双眸。

“除去施展禁术的损耗,这样一瓶,只能供她续命两年。”

祁妙扫视着木架上满满当当的瓷瓶,“这些阳寿,还能还给那些人吗?”

“若是那些人还活着,自然可以,若是已经死了……”

连繁停了话头,她却听懂了,当即给青珩两人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打开储物袋,互相配合着小心转移那些瓷瓶。

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先带走再说。

“你可知那人的具体身份?”祁妙收回视线,正色问道。

“那人太过谨慎,除了取花与阳寿外,极少在这里多加逗留。”

连繁摇头,语气沉沉:

“我不知她的来历,也不知她的名姓,只有某一次,她心情很不好,难得喝醉了酒,无意中对我透露,她已经独自在这世间行走一万多年,她……”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

“她很孤独。”

祁妙眼皮一跳。

一万多年。

这个数字……未免太巧。

昆仑消失,距今也是一万多年。

结合之前的种种猜测,这个人与昆仑,绝对脱不了干系。

甚至不是后代,而是当年山上的直系弟子。

可这真的能做到吗?

就算修士寿命比凡人长,至多也不过活个几千年,届时,或是飞升,或是羽化,更大一部分,是死在斗法中。

从来没有活到万载的。

她若真活了这么久,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不过,这样一来,吸取阳寿的事也能说得通了。

恐怕这一万多年,已是她的极限,要想继续活下去,只能走这些歪门邪道。

可前面说她一直等待,终于出现的那个人又是谁?

祁妙皱眉,难不成,就是自己?

那名昆仑山的弟子早就知道她会复活?

又或者说,她的复活,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人来头不小。”青珩两人收拾完瓷瓶,沉声道,“恐怕背后还有大阴谋。”

“要是能知道她到底是谁就好了。”温潮生恨恨道,“这等恶人,绝不可能是我们傲天宗弟子!”

青珩不甘示弱,“也不可能是我们凌云宗的!”

她扭头问连繁:

“这些换颜花都是她在用,那她幻化后的模样你可看过?有什么特征吗?或者你干脆画下来,我们看看认不认识。”

“见,倒确实见过一次,”连繁愧疚道,“但我并不精通丹青,也记不太清模样了。”

青珩有些遗憾,“那你口头描述一下。”

于是,他仔细回想,不确定道:

“我只记得,她应当是个美人,气质温柔可亲,看上去极好相处,穿……”

“噗嗤——”

火光晃了晃,连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眉心爆开一簇血花,大睁着眼,软软倒地。

祁妙率先反应过来,喝道:“不好,被她发现了!”

青珩与温潮生脸色大变,立刻拔剑准备迎敌。

眼看连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祁妙急急找出兰莳给的灵丹,用力往他嘴里塞:

“你快吃了它!这能救你的命!”

他咬紧牙关,身体不停抽搐,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推开她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祁妙才不管那么多,正要强行撬开他的嘴,却忽然听见他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

“不、不必救我,茵娘她,她不在了,如今我与她……阴阳相隔,注定不能长久……”

“这人间留着,也是、也是无趣,不如……去与她团聚。”

祁妙的手顿住,低声问他:“你,真的愿意为了她去死,永不后悔?”

连繁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轻轻别过了头,恍惚中,看见远处有雪白的一团跑来。

他很慢很慢的勾起嘴角。

声音几不可闻:

“这是,我给茵娘抓的兔子。”

“她最喜欢的,白色的……兔子。”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复阳了,昨天从下午睡到凌晨四点,中途本来想挂请假条,可烧的迷迷糊糊的,刚拿起手机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今天稍微好一点了,头晕眼花的爬起来码了字,呜呜呜你们一定要小心啊,真的好多人都复阳了感谢在2023-05-07 23:12:29~2023-05-09 20:2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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