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恍惚了一瞬。
慕凌川竟有这样与她说话的一日。
是她出现了幻觉吗？
慕凌川看着姜黎怔忪的模样，心下涌起的，却是无尽的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般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明明是他先动了念头。
更可笑的是，他是从陆稚伶的口中听了那一番“谁先动心谁就输了”的言辞，为了不让自己输，就做出那些令人痛恨的事情来。
可是感情之事，何来输赢？
他若是没有听信陆稚伶那番荒谬的言论，是不是现在就不用与姜黎这般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慕凌川只觉口中无比苦涩。
“大人。”
姜黎回过神来，注意到慕凌川眼中翻涌的浓烈情绪，心中微微一颤，却忍不住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慕凌川喉结滚动，良久，才哑然道：“想来见你。”
这样直白的话，姜黎不是不曾听过。
可不知为何，今日今时此刻，却让她心口无比悸动。
她忍不住偏过身去。
“我也想大人，城中百姓无一不想着大人，希望大人可以得胜凯旋，平安回来。”
听到姜黎的第一句时，慕凌川心中激动。
可很快就被她后面的话打落下去。
他整个人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被迫冷静下来。
当初是他做的过分，也怨不得姜黎与他如此疏远。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他人妇。
想到这儿，慕凌川心中更是酸涩。
“他……待你好么？”
他终是没忍住问出了这段时日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的念头。
姜黎飞快的看了慕凌川一眼。
哪怕她极快的收回了目光，慕凌川也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惊讶。
慕凌川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来——
她这样的反应，难道裴钰对她不好？
裴钰竟敢对她不好？！
慕凌川的心中忽然蒸腾起一股邪火来。
他怎么敢？！
“大人不知么？我早已经与裴公子和离了。”
姜黎的话再一次如同冰水浇在了慕凌川的身上，浇熄了他心口乱窜的邪火。
不同于上一次的冰寒，这一次慕凌川只觉得通体舒畅。
慕凌川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上扬。
担心自己笑出来会让姜黎难堪，慕凌川才勉强保持住了脸上的严肃。
只是他到底没能忍住说道：“是裴钰没有福气。”
“大人，裴公子帮了我们许多。”
姜黎很是不赞同的道：“大人不该这样说裴公子。”
听到姜黎竟在帮着裴钰说话，慕凌川顿觉心口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极了，脱口而出道：“他是帮了我，可他也……”从我身边将你抢了过去。
所幸理智尚在，慕凌川咽下了后面的话。
察觉继续这个话题会让气氛变得越发糟糕，姜黎僵硬的转移了话题：“战事已休，大人是要回京了吗？”
慕凌川如何看不出来姜黎的回避，心下黯然了一瞬，苦涩的笑了笑，却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若是不出意外，等大军休整一个月后，便要起程回去。”
说到此处，慕凌川停顿了一瞬，试探的问道：“你呢？什么时候回京？”
回京？
姜黎失神片刻，摇头道：“不知道。”
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道：“或许我也不会回京去了。”
“不回京城了？”
慕凌川一惊，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那你要去哪儿？”
姜黎摇头：“不知道。但最近应该是留在边城的。”
“好。”
慕凌川松了口气，忍不住道：“你若是要往别处去时，能否与我说上一声？”
告诉慕凌川吗？
姜黎长睫轻颤。
他为什么要知道她的行踪？
那她该要告诉他吗？
姜黎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自然也没办法给慕凌川一个回答。
姜黎的沉默让慕凌川的心在半空中狠狠一晃，沉到了底。
她不想告诉他。
她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主动的，逃离。
和之前任何一次的离开，都不同。
这样的认知让慕凌川感到莫大的恐慌。
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却见姜黎本能的后退，陡然惊醒过来。
慕凌川止住了脚步。
“是我的要求过分了一些。”
他深深的看着姜黎，哪怕她在躲避他的目光，“但你定也能够明白，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在哪里。”慕凌川语调艰难。
“以往是我做的不对，你对我这般疏离，也属正常。”
慕凌川沉沉的吐气，勉强稳住了情绪：“不过我可以等，等你不再这般抵触我。”
姜黎心中巨颤。
可她仍旧紧咬住了嘴唇，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我该走了。”
慕凌川退了出去，“若你想要见我，便去城外的军营找我。只是你不要一个人来，让秋玉陪着你。”
院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姜黎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却与慕凌川视线相触。
他竟还不曾走。
“姜黎。”
慕凌川终还是没有忍住。
他大步走了进来，在姜黎想要后退的时候，一把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久违的拥抱，让慕凌川身心巨颤。
他这才发现，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想姜黎。
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永世不再分离。
明明他之前是有这样的机会的。
是他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开，他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是他不愿意放开。
慕凌川紧紧拥着姜黎，可又不敢再如当初那般肆无忌惮，怕他弄疼了她。
姜黎察觉到了慕凌川的克制。
说不震颤，那是不可能的。
可让她毫无芥蒂的重新接纳慕凌川，却又好难。
是她不喜欢他了吗？
不是的。
她还是喜欢的他，甚至是爱着他。
可现在比起爱他，她更想的是爱自己。
姜黎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住了慕凌川的腰，轻轻靠在了慕凌川的胸膛上。
慕凌川心口震颤起来，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的变化，不可能避开他胸膛上的姜黎。
姜黎抱住慕凌川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
她这样的反应，心里定还是有他的。
慕凌川心头狂喜。
“大人，保重。”
姜黎却在这时轻轻推开了他。
慕凌川不可置信，明明胸膛上的力道不大，却轻易将他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