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秋玉第一个反应过来,与姜黎说了一句便越跳上了房顶,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姜黎只来得及追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她看向依旧回不过神来的周雅,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或许只是我们弄错了,事情并不一定会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周雅苦笑:“你不用安慰我,是我疏忽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的苦涩越发浓郁:“枉我是一名医者,也曾经手过青金石,却半点不曾认出来。”
“不曾认出也就罢了,竟还将这些沾满大兴百姓鲜血的东西当做辟邪的圣物……”
周雅自责极了,“不行,我就去将大家的鬼面收回来。”
姜黎连忙拦住周雅:“你先别急,事情也并不是你以为的这样糟糕。更何况,若不是你将这些面具带回来,我们又如何知道上面用了青金石,又如何去提醒旁人?”
许是姜黎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周雅慢慢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
周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只是今日一事虽有利弊,但我仍是错了。”
见姜黎还想要说话,周雅摇头打断:“不用再劝我了,是我莫名对鬼面将军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有了这般的打击。所幸未能酿成祸事,我还有补救的机会。”
“明日我便启程返回飞鸟村,你与秋玉呢?要随我一起回去么?”
周雅的问题让姜黎有些飘远了的思绪撤了回来。
她想到玉食楼里,她与慕凌川的那一番对话,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我想留下来。”
她看向草原方向,声音低了下去,犹如一阵极轻极淡的风,不入第二人的耳中:“我想自己看一看这里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什么?”
周雅不曾听清姜黎的话。
姜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不想周雅追问,姜黎又道:“明日就走的话,可需要我帮忙通知大家?”
“内院这边拜托你了。”
周雅往前院走去,“我去给牛叔他们说一声。”
……
这一晚,秋玉都不曾回来。
这是与秋玉相逢之后,姜黎第一次一个人住着。
她躺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何时,窗前多了一个黑影。
毫无所觉的姜黎翻身面向外面的时候,看见的瞬间,心若擂鼓。
咚!
咚咚!
心口的跳动,一下比一下用力,震得她心口闷痛。
还未等她平复下来,那黑影翻窗而入。
一瞬间,姜黎的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发出太多的动静,尽力稳住呼吸,悄悄握住了枕头下的铜簪。
黑影很快到了床前。
几乎是在他俯身过来的同一时间,姜黎手中的铜簪扎了过去。
可对方的反应远超于姜黎的速度。
他一把握住了姜黎的手腕。
在姜黎挣扎之前,他低声道:“是我。”
慕凌川?
姜黎一怔,便被他夺去了铜簪。
慕凌川将铜簪放在了姜黎的枕下,低声笑道:“你能这样机敏,很好。”
姜黎被他夸得面颊微热。
慕凌川的夜视极好,自是不曾错过姜黎此时的羞怯。
明明她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有了出入,不再那般纤细柔媚,而是多了一些柔软却不可破的坚韧。
这样的她,好似比以往更加令他心口悸动。
所以他明明还在气她不愿听他的话离开边城这个是非之地,却还是没能忍住,来见她。
昨日不曾见到姜黎时,慕凌川尚且可以忍耐。
可昨日见了那一面,他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对姜黎的渴望。
他迫切的想要再见到她。
也想得到她。
慕凌川欺身过来。
姜黎下意识偏了头,慕凌川滚烫的唇落了空,印在了枕头上。
哪怕她看不清楚,也能感知到慕凌川此时难看的脸色。
“我不是……”
她想要解释,就见慕凌川起身欲离去。
姜黎下意识的抓住了慕凌川的手。
“大人,不要走。”
声音一出来,姜黎就心惊了一下。
她怎么发出了这样造作的声音了?
慕凌川却只觉得姜黎的声音如同加了蜜,甜腻的叫他恨不能抛却一切,头脑发昏的沉溺其中。
他立时咬住舌尖。
淡淡的血腥味和舌尖上的剧痛让慕凌川的脑子清醒了片刻。
“你若不愿,我不会强迫你。”
他哑声。
她不愿意吗?
她愿意的。
姜黎面颊滚烫的厉害。
在昨日见到慕凌川时,她便知道纵是自己再如何想要离开京城,从慕凌川的身边离开,她仍是对他有着极深的感情。
在他对她厌弃之前,她愿意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更何况,她卖身于他的契约还有一年。
等契约期满,她再离开。
姜黎这般劝说自己,便放柔了身子。
这一晚好似过得极为漫长,又好似片刻就已天亮。
姜黎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可察觉慕凌川起身离去,她仍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最多不过半个月,大军就会来到边城。”
慕凌川的大掌落在姜黎的身上,将她按躺了回去,掌心的茧子磨得姜黎有些疼,但都抵不过她的担忧。
她再次坐起身来,抓住了慕凌川的手臂:“大人,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等你。”
慕凌川愣怔了一瞬,眼底掠过笑意。
“好。”
……
慕凌川很快离去。
熬了几乎一整晚,姜黎很快疲乏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秋玉将她唤醒的。
“周雅他们已经离开了。”
秋玉语速极快的说道:“主子另外安排住所,姑娘可要搬过去?”
姜黎清醒过来,下意识问道:“可是这儿不安全?”
“不全是。”
秋玉的回答,让姜黎心中微微发紧。
秋玉对上姜黎紧张的眼神,哪儿还不知道她是误会了?
她连忙道:“和鬼面面具无关。主要是这儿乃是周雅的房舍,借住几日无妨,长住却是不太合适。”
原来是这样。
姜黎放松下来:“那我收拾一下。”
她收拾本就不多的行李出来时,秋玉已经架着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上了马车,秋玉便驾着车往城南方向去。
边城只有两处城门,一处在西,一处在东。
东城门是大兴百姓进出的通道,西城门是防御外敌的高墙。
南北两个方向则无城门通向外界,在城墙遮不住日头的地方,坐落了成片的屋舍。
秋玉就是在这片屋舍中的一个二进小院前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快下来吧。”
听到秋玉的声音,姜黎便下了马车。
不曾想,双脚才刚踩在地上,就听不远处的两个行人神色仓皇的走过。
他们自以为声音极小的说道:“羌族怎么又打来了!他们前阵子不才死了五六千人么!”
“你们知道个屁!”
姜黎的左侧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嘲笑:“知道羌族那些蛮夷为何这般着急攻城么?因为啊,他们再不攻破城门,他们就要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