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

姜黎的情绪没有分毫的波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顿了顿,她的声音略提高了些许:“我愿意为你二叔守寡,愿意接手你这个拖油瓶,不过是看在我与你二叔的感情上。但若你不识趣更不领情的话,我就只能辜负你二叔的期待了。”

“你!”

慕安平气得眼睛都红了。

李山在一旁有些发愣,他是慕凌川安排来的,最是清楚三少爷和姜姑娘情况的——

三少爷的性子有些娇,但绝对称不上坏;姜姑娘的行情也是温和的。

甚至他们二人之前在黎安院碰过面,哪怕没有太多的交谈,也绝对称得上平和。

可为何现在对上了?

这样冷的大冬天,李山起了一身热汗。

不过在他想要劝说两人时,瞥见了正房门后探头探脑的刘春,立时稳了下来。

刘春是慕三爷送来的人,他原以为是和他一样的心腹,但在他短暂的试探之后确定,刘春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是慕三爷特地雇佣过来迷惑外人视线用的。

对于刘春的到来,李山私心里是不认同的。

但他试探过后发现,刘春这妇人虽然八卦,什么都想听一耳朵,但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厨艺尚可,最要紧的是,口风极紧。

下午她出去过半个时辰,明明和邻里十分相熟,甚至回去见了自家男人孩子,在他们问起主家的情况时,都不曾透露一个字。

确定刘春的优点之后,李山才算对刘春有了些许的认可,不再像之前那么提防着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姜姑娘也有试探刘春的打算。

怪不得主子要将姜姑娘和三少爷安排在一处。

李山飞快的看了慕安平一眼,三少爷虽然聪慧,但到底年幼了一些,且因着身子病弱,常年养在家中,再聪慧也少了一些经验,容易忽略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十分致命的细节。

李山脑中飞快的转动着,嘴上假模假样的劝了几句,就一副在一旁急得冒汗、但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李山。”

姜黎见慕安平不知气得眼睛通红却不知道怎么顶嘴的样子,又瞥见刘春往回缩去的发顶,到底缓了口气:“带平安回去休息,真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李山如蒙大赦,忙弯腰弓背的道:“好少爷,咱就回去吧?奴背您回屋去?”

慕安平扁了扁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他推开李山的手,冲着姜黎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可以自己回去!”

“诶,少爷,您慢点,等等奴啊!”

“嘭”的一声,房门关上,将所有的声音关在了房里。

姜黎顿了顿,这才转身回去。

才跨过堂屋的门槛,就听刘春期期艾艾的说道:“平安少爷年纪小,又经了那样的巨变,性子难免变得有些奇怪……”

“我知道。”

姜黎径直进了正房。

刘春没敢跟进去,就在门口站着说道:“夫人也别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觉得平安少爷有些可怜……”

说着说着,刘春的声音小了下去,“奴婢不说了,奴婢这就出去守夜。”

“等一下。”

姜黎叫住了刘春,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将一个荷包和一个红包交给了刘春:“这两个,你替我一并送过去。”

“夫人?”

“红包是我给他的压祟钱。”

话是这么说,姜黎的目光却是落在青色荷包上,“这是他叔父留给他的。你帮我一并送过去。”

刘春面露喜色:“诶诶!奴婢这就去!”

在刘春小跑着往东厢房去的时候,姜黎回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络子,坐到了堂屋的炭盆前,就着烛火不做声的打着络子。

她打的是蝙蝠络子,寓意吉祥,也寓意着富贵康寿。

只是她并不怎么擅长打络子,才起了个头,刘春就已经回来了。

她一脸的喜色,见到姜黎在打络子,一屁股坐在了软榻边上的踏板上,也拿了一根络子打了起来:“平安少爷知道压祟钱是夫人给他的,意外的眼睛都红了。”

她又道:“奴婢出来的时候,李山还悄悄告诉奴婢,说是平安少爷抹眼泪了。奴婢就说,平安少爷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遭逢巨变这才性子变得古怪了一些……”

姜黎静静的听着,直到一根蝙蝠络子打完,注意到刘春一旁的四根络子,才开口道:“这是花鸟纹?”

“是啊。”

刘春本还在说她家里的一些事情,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去:“夫人也知道,奴婢出身一般,也就会这些花鸟纹了。”

姜黎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眼底满是惊喜:“真好看。”

“夫人喜欢就好。”

刘春嘿嘿笑了一声。

就见姜黎从软榻的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她。

刘春又惊又喜又不可置信:“夫人?”

“这是给你家中孩子的压祟钱。你有夫有子的,却不得回去与家人团聚。”

姜黎拉过刘春的手,将红包压在了她的掌心:“只是一些心意,不要嫌弃。”

刘春忙仔细的揣进怀中:“怎么会!是多是少都是夫人的心意,怎么都不会嫌弃的!”

尽管还不知道红包里放了什么,但刘春还是十分开心,这一晚上,笑容就没从脸上落下去过。

刘春的谈性极高。

虽然说不了天南海北,但是这条巷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有她能说道的。

“最可怜的就是巷子口的六姑婆家。”

刘春直摇头,“她早年从江南那边来的,可惜命不太好,丈夫和儿子都早早的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孤寡的过了好多年。”

江南?

许是玫娘的缘故,姜黎对这两个字总是分外在意,这一次也是这般。

刘春只看出姜黎对六姑婆的事情有了兴趣,当下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六姑婆性子也有些孤僻,但人很好,早点手里头有些余钱的时候,总愿意帮着我们这帮邻里邻外的,所以后来日子不好过了,大家也都想着帮衬她一点。”

“只是六姑婆只愿意收下她当年帮过的那些人的回赠,日子就过的十分紧巴。差不多两年前,她一个侄女找了过来,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她那个侄女过来了,六姑婆担心得不行,偏又没有门路,急得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

刘春不住地摇头,“那话怎么说来着?就是倒霉事儿不见得是坏事?反正六姑婆虽然病了一场,脑子烧得糊涂了一些,但也将她那个侄女忘了,没再念叨着侄女的事儿,人都精神了不少。”

姜黎莫名的心跳加快。

她抬手按住心口,看向刘春:“你说的最近一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