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先别急着动怒。”
如意嬷嬷轻拍着闵氏的后背，柔声安抚道：“老奴打听过了，四爷带回来的，是当初那个叫他堕了胎的女子。”
闵氏微顿，很快便想了起来：“似是叫做姜黎？”
“老夫人真是好记性。”
如意嬷嬷夸了一句，扶着闵氏在软榻上坐下，“那姑娘是个聪明的，虽说早前也糊涂过一阵时光，但在知晓四爷不想她诞下子嗣之后，便寻了绝子汤服下了。”
闵氏一惊。
她忍不住握住如意嬷嬷的手，确认道：“绝子汤？”
“不错。”
如意嬷嬷颔首，“此事是老奴那个不孝女亲自打听来的，是那金铃儿巷巷尾一家叫做宝善堂的坐诊大夫亲自开的方子。”
“那位大夫姓周，祖上是前朝的太医，据传那方子就是前朝宫廷妃嫔用的，甚是温和不伤身子。”
如意嬷嬷还欲再说，就被闵氏打断：“她这是何意？既用了绝子汤，又为何继续留在期安的身边？是想让期安断子绝孙吗？！”
“老夫人！”
如意嬷嬷无奈的道：“您怎可这般诅咒四爷？更何况，一个丫鬟而已，就算老夫人仁厚，准了她做四爷的妾室，也断无可能绝了四爷的子嗣啊！”
闵氏也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只是她性子好强，怎会承认？
她嘴硬道：“最毒妇人心！她唯一的孩子，是叫期安落去的，她岂能不恨？她但凡恨着，又如何会让期安再有孩子？”
说到此处，闵氏更觉事情就是这般，眼底生了恼意：“期安怎的糊涂了！竟留这样一个狠毒的狐媚子在身边？不行，我得替期安将那贱人赶走！”
“老夫人！”
如意嬷嬷艰难的拦下了闵氏，“四爷前两日才病了一场，又是方才回来，此时怕是要先歇下的。不如有什么事儿，等明儿再说，您看可好？”
闵氏到底是心疼儿子的。
尽管仍是不忿，却没再坚持今晚就要将人打发走，只暗暗记住了此事，决定明日一早，就命人将那姜黎驱出府去！
……
姜黎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下的。
她只知自己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旺，只坐起身的功夫，她的额边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薄被滑落，胳膊和后背上的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才叫她觉得凉快一些。
“醒了？”
床幔之外一道声音传来，惊得姜黎身子一颤，她下意识扯过被子，不安的看了过去。
半透的床幔映出慕凌川的身形。
他神色淡淡的看了过来，与姜黎的视线相触。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丫鬟。”
“奴婢明白。”
姜黎早就接受了这个身份，柔顺的应下。
慕凌川忽然起身，缓步靠近。
他的身形高大，靠近时，压迫感十足。
姜黎低下头去，试图避开他的锋芒。
“起身后，随我去一趟松鹤堂。”
姜黎的肩头一暖，是慕凌川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肩上。
松鹤堂？
是什么地方？
从慕凌川的黎安院出来后不久，姜黎就从他的口中知道了答案。
“老夫人的院子？”
姜黎脚下一顿，便似是被什么黏住，怎么都没办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慕凌川偏头看她：“怎么？怕了？”
姜黎抿着唇，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惧怕我的母亲？”
慕凌川的追问，让姜黎怔了怔，却也清醒过来。
是了。
她不过是他的丫鬟，也只是跟着他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而已。
姜黎更往下低了头：“大人教训的是。”
慕凌川皱眉。
她这样的反应，让慕凌川很是不满。
“你……”
慕凌川才吐出一个字，姜黎便更加恭卑的弯腰，一副乖巧聆听他全部教训的柔顺姿态。
一瞬间，慕凌川只觉得什么堵在了他的心口，不上不下，却叫他胸闷至极！
慕凌川看着姜黎的发顶，到最后只说出了“跟上”二字，便大步往前。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是想要找谁算账，更不知是在与何人置气。
姜黎不明所以，只能跟上。
……
松鹤堂的院门外，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正往远处眺望。
在看见慕凌川的那一瞬，她的脸上便挂上了由衷的笑容。
见着妇人，慕凌川脚下也加快了几分。
“如意姑姑。”
慕凌川扶住了要对自己行礼的如意嬷嬷，脸上虽无什么表情，声音却是温和的：“我娘可曾用过早膳？”
如意嬷嬷是闵氏的陪嫁丫鬟，成婚后就回了闵氏身边做了管事嬷嬷。
但闵氏所出的四个儿子，几乎都是她带大的，尤其是慕凌川，两人之间不是母子，也有几分母子情。
是以被慕凌川扶起身后，如意嬷嬷脸上的笑容就不曾下去过。
“还没呢，老夫人说要等四爷到了后一起用，这会儿正在堂屋里等着四爷呢。”
说完这句，如意嬷嬷才像是看见姜黎，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四爷，这一位是？”
慕凌川随意瞥了姜黎一眼，挽住如意嬷嬷的手臂往里走去：“一个丫鬟罢了。”
又道：“此前我病了那一场，我娘怕是急坏了。”
如意嬷嬷立时被转移了注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切：“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了那么好几日？可还有什么不适的？要不要去请御医啊？”
“如意姑姑放心，我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
两人并行往前走去。
显然忘了身后沉默不语、只一味安静跟着的姜黎。
直到进了正房，如意嬷嬷注意到老夫人倏然沉下来的脸色，才恍然想起姜黎的存在来。
她飞快的看了眼一脸坦然的慕凌川，心下暗笑，又是一叹。
慕家惯爱出情种。
只是这姜黎的出身太差了一些。
更何况，老夫人又一心撮合四爷和苏县主……
罢了，总归是四爷喜欢的姑娘，她多少帮衬一些。
想到这儿，如意嬷嬷快步走到了闵氏的跟前，笑着道：“老夫人快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闵氏下意识看向了慕凌川，脸上露出了笑来：“期安，来，到娘这边坐下。”
慕凌川在闵氏手边坐下，见姜黎立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才看向闵氏：“如意姑姑说您还不从用膳，儿子陪你用上一些吧。”
如意嬷嬷笑着应道：“老奴这就去传膳……”
“还是算了吧。”
闵氏却在此时敛去了脸上的笑，一双眼睛冷冷的瞥向姜黎：“我怕我吃不下还吐了，坏了期安的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