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已经抬手,试图先一步捂住秋玉的嘴。

可她仍是太慢了一些。

就听秋玉语气甚是认真的说道:“说起来都是主子的错,如果不是主子不知节制、贪恋姑娘的美色,姑娘何至于此?”

“秋玉姐姐!”

姜黎踮起脚才捂住了秋玉的嘴。

可秋玉不仅捉住了她的手锁在了身后,还跟着垫了脚:“姑娘放心,主子也不会好受的。”

她一脸正色的说道:“不过着都是主子自找的,也就是一晚上不睡就要骑马返回将军府,熬过马背上的一个多时辰,就要马不停蹄的操持祭祖大典的方方面面,不到今晚子时绝对没机会躺下。”

姜黎:“……”

秋玉歪了歪头:“姑娘不觉得开心?毕竟主子这么受罪,都是自找的。”

她语重心长的告诫姜黎:“虽然主子是奴婢的主子,但奴婢仍旧要劝姑娘一句,男人是不能心疼的。心疼男人会倒大霉——这是教养嬷嬷每日都会对我们耳提面命的。”

姜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秋玉。

她愣怔了一瞬,再看过去,秋玉又变回了以往的模样。

“奴婢也该走了。”

秋玉松开了姜黎,“姑娘记得照顾好敏姐儿的同时,不要忘记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秋玉就又跳了墙,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秋玉姐姐!”

姜黎下意识追了两步。

可这一次,秋玉没有再跳回来。

她是真的离开了。

去到那个将她养大了的将军府。

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从小没了家的孤儿,却也和她一样,在将军府重新组成了一个家。

现在她就要回去和她的兄弟姐妹相见,然后一起祭奠养大了他们的慕老将军。

姜黎抿紧了唇角。

……

姜黎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低走。

秋玉的离开,意味着现在的流萤院里再没有人可以阻碍她的离开。

想到这儿,姜黎的呼吸便有些急促。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流萤院是慕凌川特地为敏姐儿安排的,以慕凌川对敏姐儿的在意和重视,怕是院中只有她和范奶娘两人,院外却布满了人手。

姜黎猜想的没有错。

现在的流萤院,就是一个内松外紧的铁桶。

任何可疑的人都不可能靠近半分。

甚至得了慕凌川的指派、秋玉亲自带进过流萤院的黄三婆,每次的进出仍旧需要层层的盘查。

玫娘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眉心紧缩,久久难以舒展开来。

“夫人,这下该要如何是好?”

巧杏更是阴郁之色挂在了脸上,“奴婢就是不明白了,一个厨娘而已,夫人何苦花费这样的心思帮她?就算将军当真给了她名分,又能如何?都无需夫人出手,苏县主就能要了她的命!”

玫娘却缓缓摇了头。

“正是因为苏县主一定会要了她的命,我才要帮她。”

“奴婢不懂!”

巧杏气红了一双眼睛,她固执的问道:“姜黎死了不正好么?奴婢早就想她死了!”

玫娘起身走到窗前,抬头看向夜空里的皎月,幽幽问道:“巧杏,你可知这世上最易让人忘却、却也最难让人忘却的是什么吗?”

巧杏呆住:“是什么?”

“就是死人啊。”

玫娘转过身来,冲着巧杏微微勾了唇角:“姜黎若是死在了此时,死在了将军满心都是她的时候,她只会深刻在将军的心中,直至死去。”

可若是姜黎在慕凌川爱她而不知的时候与人私奔,以慕凌川的骄傲,只会放任姜黎的离开,甚至——

消失。

而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姜黎在慕凌川心中的分量就会减轻。

哪怕最后不能完全的消弭,也只会成为一点白痕,不痛不痒,反倒每次想起都会惹人膈应。

巧杏好似明白了,又好似没有明白。

“我记得你与那黄三婆搭上了关系?”玫娘忽然问道。

巧杏回过神来,摇头:“不是的,奴婢是与正身堂那边一个叫做丁香的丫鬟联系上了。她是大厨房里一个叫做麻姑的干亲,那个麻姑与黄三婆同乡,只是两人的关系很差,每每碰上都会吵架。”

“这样啊。”

玫娘眉心微蹙着沉吟,白皙的面上好似布满了化不开的烦恼与忧愁。

……

猜出流萤院的内松外紧,姜黎的心中生出了不可抑制的焦灼。

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了。

宁稳不可急。

急中容易出大错。

姜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沉静下来。

也在这一刻想明白了慕凌川如今这番安排的目的——

他定是察觉到了她想要逃离的念头。

只是她每每都找了借口搪塞过去。

他信了,但信得不多。

所以才会刻意摆出流萤院现在的局面,企图诱她上钩。

姜黎不由心口一阵急跳。

这是慕凌川的阳谋。

只要她生出过逃离念头,就一定不能拒绝这一次的**。

只要她拒绝不了**,付诸了行动,就会被慕凌川安排在外的人当场捉住。

接下来等待她的,也许是生,但也有可能是死。

姜黎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可她做不到。

她还是想要离开。

哪怕明知前面等待她的,是一个将会困住她下半辈子的陷阱,她仍想要跳进去。

万一呢?

万一只需她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就真的逃出生天了呢?

想到这里,姜黎的呼吸再次变得炙热起来。

她不得不拍了拍脸颊,低声喃喃:“冷静一些,清醒一点。”

她是要离开,但不一定是这一次。

所以即便不能趁着慕凌川被慕家祭祖一事缠身的机会逃走,也一定不能让他察觉到她为了逃走付诸了实际的行动。

姜黎再次长长的吐气,终于从方才头脑发热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她能想到这些,比她更有谋算的玫娘定也能想到。

所以近两日甚至直到慕凌川完成祭祖、返回庄子,玫娘也不一定会让人来见她。

姜黎定了定心神,抛开脑中的杂念,只当自己那日从未见过豆汁儿,更从未见过什么木管。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傍晚,她就从黄三婆给她送来的食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木管。

一瞬间,姜黎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神情。

黄三婆竟也是玫娘的人?

姜黎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