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仿佛是一盆凉水浇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随着裴远飞身入城,整个竹岐县城彻底炸沸起来。
裴远一时间就感受到从各个方向,传来无数双窥视的眼神,神意洞察之中,或是炙热,或贪婪,或畏惧……种种复杂的情绪,难以用言语描述。
“好贼子,竟然真的敢来!”
“盯紧他,不要让他溜了。”
“哈哈,放心,这贼厮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万两赏金,谁敢与某家争,某就先杀了谁!”
……
诸多嘈杂的声响灌入裴远耳内,一时间好似有成百上千只蜜蜂嗡嗡作响,各个方位更是有一只只信鸽腾飞,翱翔而去。
近段时日,阎罗王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还吓不住许多自诩高手的人。
毕竟在他们看来,杀几十个差役算得什么战绩,顶多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狂人。
“嗯?有人出手了,是铁狼帮的人!”
“该死,居然让黑七那条老狼抢先了。”
县城长街之上,行人摊贩四散奔逃,各种杂物撒落一地,几十条精壮汉子堵在道路上,为首者一身黑衣,脸上刺了个狼头刺青,几乎将整张脸覆盖住,颇为狰狞可怕。
“抓住他,人人有赏!”黑七一挥手。
可是不待铁狼帮众蜂拥而上,骤然间大街之上狂风劲卷,裴远伴着强风急掠而至,眨眼间已经穿入铁狼帮众人之中,黑七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带动,身不由己的朝天飞起,直直飞上了七八丈高空,又是急速朝下坠落。
更糟糕的是,有一股蓬勃的气劲涌入他体内,搅动得他周身气机大乱,完全无法聚起真气,只能是惊骇欲绝,眼睁睁的头下脚上坠地。
嘭!
头颅与青砖地面碰撞的一瞬间,下冲的力道爆发,立时黑七整颗头颅如同西瓜般碎裂开来,红的绿的白的黑的四面溅射。
那些铁狼帮众则是人仰马翻之中,四下跌飞出去,连迟滞裴远一下身形都无法做到。
“这……。”
暗地里,诸多窥视的目光都有些傻眼。
“黑七已经修成了真气,却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直接摔死,铁狼帮也是一触即溃……这人起码是五品的修为,甚至可能更高。”
“我退出了!”
裴远乃是故意展露身手,毕竟他的目的是抓取有分量的武人试验窍穴,而不是滥杀。
如果这样还不能吓退,贪欲蒙蔽了心智,那就是取死有道,怪不得他钓鱼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裴远穿过这条长街,一座酒楼映入眼中,他身形一掠,直入其中,声音遥遥传**而出,在数条街道来回震响:“本人就待在这里,想要我项上人头的尽管来。”
言罢,裴远自去厨房取来酒食享用,在丛林里待了七天,没盐没味,嘴里早就淡出个鸟了。
酒楼老板哭丧着一张脸,壮着胆子哀求道:“壮士,还请您高抬贵手,去其他地方吧……。”
啪!
裴远在怀里掏摸了一下,将摸出的金银钱全都抛给了老板,说道:“暂时就这么多了,不过很快就有人来给我送钱,放心,即使拆了你这酒楼,你还有得赚。”
酒楼老板依旧愁眉苦脸,眼见实在劝不动这煞神,居然真的留了个地址,然后匆匆下楼裹了财物离开避祸去了。
酒楼上的客人也是一哄而散。
不过裴远目光扫去,却见靠窗位置还坐着两人,一个面色不悲不喜的灰衣独臂老尼,手持一串念珠默诵经文,酒楼上闹出这般大动静,她也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另一个却是个红衣如火的少女,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明眸皓齿,清丽动人,正以一双闪亮的眸子打量着他,忽然笑嘻嘻道:“喂!大和尚,你很猖狂啊,居然敢一个人邀战一城,虽然这里没什么高手,但蚁多咬死象,我劝你还是快点跑。”
裴远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我不是和尚。”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那算我说错话了,大个子,你不怕么?”
裴远反问道:“你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了,我有这个……。”红衣少女笑吟吟道,鲜艳如玫瑰的袍袖里吐出一口鞘色殷红的短剑,似欲拔剑之时,一根手指抵住她的手掌。
独臂老尼收回枯瘦的手指,缓缓起身,淡淡道:“九娘,出家之人不沾是非之地,走了!”
“哦!”红衣少女乖巧一点头,应声道:“好的,师父!”
裴远眯了眯眼睛,神意流转,盯着那独臂老尼道:“师太不知在何处仙乡修行,如师太这般的高人,若只有一面之缘就太可惜了,在下想登门请教一番。”
裴远神意一动,那独臂老尼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年轻人,杀伤过多有伤天和,还望你少造杀孽才好。”
裴远道:“我倒也不是非要杀人,只是这世道逼得我不得不杀,既然如此,不如一刀斩开,许是能杀出一个清浊分明。”
独臂老尼略微默然,随即道:“老尼近些时日都在怀安寺中修持。”
看着这师徒二人下了楼去,裴远轻声自语:“二品洗髓?不!或许是一品绝顶才对!”
裴远也没想到在这小小一座县城内,居然能遇到这样的高手,这样的人物对于寻常武人而言,几乎已等同于传说。
天下间究竟有多少一品绝顶强者?没有人知道,但是满打满算,数得上名字的只怕都很难超出十指之数。
噔噔噔!噔噔噔!
楼梯颤动,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冲了上来,却又泾渭分明的分出了几方势力,皆是神色阴沉的打量着裴远,然后选定一张桌子坐下,并没有率先动手的意思。
裴远被众人围在中心,却是没有一点慌乱的神色,自顾自饮酒。
此时又有人登上楼来,是个脸色苍白,容貌颇为清秀的少年,他眼睛扫了场中一眼,径直走到裴远对面坐下。
“能给我一杯酒吗?”
这少年看着裴远说道,见对方没有理他,他也不着恼,自顾自说道:“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一滴酒都没沾过,因为我的家族本是武林世家,但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没落了。”
“我身负重振家族的重担,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而酒是断肠毒,只会侵蚀我的意志……。”
“但是,今日我想喝一杯酒,因为你会死在我手上,也将成为我重振家族的起步……。”
“不要怪我!”
嗤啦!
酒桌骤然四分五裂开来,满桌酒菜,碗碟筷子四面掀飞,裴远一只手掌探出,猛地按在清秀少年头颅上,“啪”的一声,少年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翻,一头扎穿了酒楼地板,只剩半截身体留在外面。
“啰啰嗦嗦你当诉苦大会啊,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滚!”
说话之间,裴远一脚抬下,少年身体贯穿楼层,跌落而下,原地只留下个人形窟窿。
扑哧!
但也就在这时,锋锐的气劲吐露,裴远所坐之地,地板蓦地爆裂开来,木屑纷飞中,两道剑光狠厉如毒蛇,自下而上,刺向了裴远下身各个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