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拳门这些弟子之间,感情甚笃,三个人居然没一个跑的。
都是习武之人,哪怕只是外练阶段,身手之敏捷,筋骨之强壮也非寻常人能比,三人憋着怒气动手伐木,没过多久,就制成了一乘似模似样的步辇。
裴远这才放过那络腮胡汉子,大咧咧上了步辇,慵懒的倚着两截木桩做出的靠背,打了个响指:“走吧!”
吊梢眼女子担忧的瞧向络腮胡,生怕她这位莽撞性烈的大师兄忍受不住,又干出以卵击石的事情来。
谁知络腮胡只是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阴沉着一张脸,默然无语的走了过来。
四人分踞前后左右,一人一只手,便轻巧的将步辇抬起。
吊梢眼女子问道:“去什么地方?”
裴远单手拄着下巴,不在意的摆摆手:“随便哪里都行,我喜欢热闹,就近的县城叫什么?”
附近的县城名为竹岐县,距此不过十来里路。
吊梢眼女子脸上喜色飞快闪过,她本以为这王永年会带着他们往深山老林里躲,已经做好了路上留下暗号的准备。
却不想对方偏往人流密集的县城而去。
“果然是个狂徒!”
吊梢眼女子暗自嘀咕。
须知云知府一纸令下,各县乡通缉令遍地,一旦这王永年入了县城,立即就会被认出来。
到时候衙门的捕快衙役,守护地方的乡勇都会出面围剿,甚至不少觊觎悬赏的江湖人士也会按捺不住出手。
因着连续七日搜捕工作毫无进展,府城方面又将赏格提升了一倍。
一万两!
这个数目对于任何人,任何势力而言都不算少了,足以让许多刀口舔血的江湖客丧失理智。
只要这些人大打出手,他们脱逃的机会就来了。
“县城……还是小了点,只怕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人物!”
裴远身体随着步辇行进间晃动不止,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柱,念头闪烁。
探究夹脊关,主窍的开窍法,自然少不得试验对象。
毕竟,他总不可能一开始就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万一玩坏了这副躯壳,那就太浪费这次穿界了。
他与新时代的顶尖人物差了三十三年的沉淀。
三十三年,说短也短,一眨眼而已。
但也可以很长,三十三年有时候足以改天换地,释迦都能圆寂,佛界都能换届了。
但一次穿界就能弥补上一年的差距,当然要好生珍惜。
而且选中的试验对象还不能太弱,至少要修出了真气,六品以上的武人。
想到这里,裴远嫌弃的看了抬辇四人一眼。
四人中也就络腮胡达到了六品,吊梢眼还徘徊在内壮门槛外,剩余两人更不能看……
活该没有名字。
裴远完全没有了解他们姓甚名谁的意思,敲打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指头又叩击起来。
笃!笃笃!
原本杂乱无序的击打声倏忽间变得富有韵律,好似戏台上冗长的小调,断断续续,缓急相合,嘈嘈切切的涌入神拳门四人耳内。
他们依旧在向前迈着大步,动作却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僵硬,目光茫然。
稍微动用了一点摄心的本领,裴远开始探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比如自己怎么就成了‘阎罗王’……一边走,一边问,而在神拳门四人感觉中,好似是有最亲近之人在耳边轻声询问,他们情不自禁的就把掏心窝的话都说了出来。
半晌之后,裴远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
他之所以有了‘阎罗王’的名头,却是有人大肆传播红山县衙的事情,推波助澜,宣扬他的名声。
“一夜之间将消息扩散数县,是白阳教做的?”
裴远微微沉吟,随即又摇了摇头。
白阳教在长阳府近乎毫无根基,若能办成这种事,青云子也不必跑去山村荒野传法了。
另一方面长阳知府邀来了不少江湖草莽参与抓捕他的行动,其中又以神拳门,飞鹤派,火蚕教这三派为主,三派掌门人各自都将门下弟子派了出去,搜索各县。
更有飞鹤派门人以秘术豢养的‘仙鹤’飞行云天之上,居高临下的监控地面动静。
除此之外,裴远还得到了一门拳谱。
《百步神拳谱》!
这即是神拳门的核心秘传,号称练至大成,能够在百步之外伤人于无形。
不过裴远在琢磨了一番拳谱之后,确定这就是在吹牛。
他是从络腮胡这位神拳门大师兄口中套出拳谱来的,拳谱并不完整,其中缺了些精髓,要么是失传,要么就是神拳门主怕徒弟把握不住,藏了一手。
据拳谱上的功法,最高也就修炼到内壮巅峰,也即四品武人。
四品……还伤人于百步外?
按此世的标准,一百步差不多就是一百一十米左右,一品绝顶高手想要以无形掌力伤及百步,怕是都只能在梦里想想。
一面推敲着拳谱,裴远手指轻轻在虚空一点,一缕清风**起,蔓延过了神拳门四人全身。
四人眼中茫然飞快退去,四下打量了下,发现已经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越是接近竹岐县城,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瞧见裴远一行人,有那认出‘王永年’之人立即神色大变,拉着同伴远远躲开。
自然也有人被那万两赏格勾动贪欲,几个拉着皮货猎物进城售卖的猎户目露凶光,裴远等人经过他们身边时还保持缄默,待得双方距离拉开七八丈远,立即飞快的张弓搭箭。
嗖嗖嗖!
数支利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破空朝着裴远背心扎去,裴远动也未动,反手朝后一抓。
那几支箭矢好似乳燕投林,在相距尺许之时,仿佛力道耗尽,纷纷跌入他掌心之中,气劲勃发,一支支箭矢反射而回,只听得惨叫声同时响起,几名猎户喉咙中箭,仰天栽倒。
这一下,当即把其余蠢蠢欲动之人吓得够呛,骇然退避。
也有骑马的人挥鞭疾驰,往着县城报信去了。
万两赏格拿不到,五十两也不少了。
等到裴远抵达竹岐县城外时,城门下早已聚集了大队兵勇,约莫有两三百人,各个都是手持器械,严阵以待。
但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兵器式样不一,有的用刀,有的用剑,有的使矛,有的使抢,更有一些人只是握着根木棒,年龄也是老少皆有。
少者容貌稚嫩,或许只有十二三岁,老的已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能夹死苍蝇。
这就是所谓的乡勇了,用军备废弛来形容都属于赞誉,纯粹就是用来凑数的。
一个披甲还算齐整的头领缩在众兵丁中,大声喝道:“大胆逆贼,你已犯下滔天大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句话喊完,整个人连头盔都看不见了,不知藏到了何处。
裴远无语,这是演给谁看呢?
他懒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抛下一句“你们自由了”,身形骤然急掠而出,宛似一只飞越湖泊的雨燕,点着几个兵丁的头颅,借势窜起,眨眼间射入了县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