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惊起一声雷, 李琅嬛和白济安齐齐一怔,被她这一重磅炸弹给炸得晕头转向,懵了半秒。
李琅嬛睁大眼:“连翘你……你和凌道友?”
这个消息带给李琅嬛的震撼无疑远超白济安。
在她眼里凌守夷和夏连翘平日里打打闹闹, 关系比旁人都要亲密。
连翘活泼,凌道友持重。她当然是乐见这一对少年少女结为佳偶。
李琅嬛细细打量了凌守夷一眼, 心中挑剔:嗯……凌道友年纪轻轻, 天赋极高,外表虽冷峻了点儿,但外冷内热,极为重情重义,可堪连翘良配。
只……有点儿措手不及。
连翘和凌道友不是好友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突飞猛进了?!
压下心头最开始的惊讶和疑惑,李琅嬛迅速收拾心情, 送上祝福,讶然笑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们两情相悦, 这也是好事。法财侣地,是咱们修道之人应当具备的四大条件。若有志同道合的道侣,相互照顾, 彼此护持, 自然再好不过……”
说到这里,李琅嬛斟酌一二,意味不明道, “我与白道友自然也不会阻拦。”
夏连翘当即便听出来了李琅嬛言语里对她和凌守夷的回护。
原主生父病故,临死前托孤于白济安,叫她从此之后务必要像尊重父亲一样尊重白济安。
从古代道德伦理的角度看来, 白济安就是她的义父。
李琅嬛知晓白济安对凌守夷隐隐有些不满和偏见, 怕他拒绝,这才抢先一步, 替她二人说话。
白济安深深瞥了李琅嬛一眼。
李琅嬛心里也有点儿发虚,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白济安默默扶额:“……”
夏连翘一颗心也是高高吊起,晃晃悠悠。
凌守夷看她一眼,知她心中紧张,攥住她掌心,上前一步替她开口,沉声道:“还望白道友成全。”语气竟难得恭敬。
他当然也不喜白济安。但这件事上,凌守夷为人性格最一丝不苟,白济安为长,他无可否认。
白济安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冷淡清傲的少年身上,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道:“凌道友,你跟我过来一趟。”
凌守夷颔首称是。
二人走到船头,据船头而立。
白济安看着眼前,清姿玉立,腰背挺拔,难得恭敬垂眸的少年。
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从小生长于烟花巷陌,来往都是歌舞娼妓,路柳墙花。他生母病逝之后,更是由母亲生前姐妹好友集体出钱抚养长大。
耳濡目染之下,他从未轻视过这些可怜的女人,甚至还颇为敬重她们顽强的心性。这样的生活养成了白济安骨子里离经叛道的性格,他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家伙。
这些时日连翘总拉着凌守夷在他面前晃悠,女孩儿乌黑的大眼滴溜溜的转,那点小心思几乎不言而喻。
他视连翘如亲女,首先要考察的便是女婿的真心。
这点他倒是不可否认,他出生风月,看人极准。
这小道士极为清冷孤高,性格贞烈果决,绝非花心酒色之辈,认准一人,便是沧海桑田也不改其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白济安默了一瞬,还未开口便向来已含三分笑的桃花眼难得不含一丝笑意。
冷肃道:“凌道友,我相信你对连翘的真心,但我不想再看到玄之观中发生过的事,我问你,我代连翘的父亲,将她托付给你,你可能保护好她?”
想到玄之观那场惨烈,少年默了一瞬。
旋即抬起眼,先俯身为礼。
凌守夷眉眼冷凝,言辞锵然,如玉山倾倒,昆山玉碎,落地字字有声:“吾凌冲霄发誓,会以性命护她周全,永生永世,绝不相弃。若违此誓,刀剑加身,屠割刳腹,身死道消,永无轮回。”
风起云涌,流云啸聚,是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夏连翘不知道白济安都和凌守夷说了什么。她抱膝坐在船头,和李琅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实际上早已神飞天外,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老白会同意她和凌守夷在一起吗?她心里也没底。
又等了一会儿,她看到凌守夷和白济安分别朝她走来。
李琅嬛站起身,去寻白济安,体贴地留给他二人说话的空间。
夏连翘看着凌守夷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跳骤紧,如舟边云气呼啸。
看凌守夷的渊静的容色,她已有所预感,心中像春草露芽一样冒出点儿淡淡的喜悦。
果不其然,凌守夷望着她,道,“白济安已允诺我二人……”
心中如云海翻涌,喜悦直翻涌上来,她怔怔地,被这铺天盖地的欢喜砸懵了。
“真的?”她呆呆地问。
夏连翘想,她现在的表情肯定傻透了。
凌守夷却很认真地瞧着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真的。”
她高兴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望着凌守夷垂眸睨她的清冷温柔的视线,少年周身还是冷冷清清的,却如春雪初融,柳条新绿,冰天雪地中,一霎点破春色。
两人并肩站在船舷旁,看着飞舟撞开云气,云海茫茫,金乌西沉在云头,斜阳脉脉,赤波千里,似乎直飞入天涯尽头。
夏连翘心中喜悦得无所适从,反倒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怅惘来。
“小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她扭过头,压下内心不祥的惆怅之情,很认真地问他。
说不准到底是满腔真心赤诚,还是存了几分悲观试探。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你真的很好很好,真的,”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脸红,“我也希望能和你一直走下去。”
凌守夷疏淡的双眼目不转睛,紧紧地望着她。
她被他看得三魂丢了七魄,浑身发臊,脚趾抠地,自觉言语太过矫情,“算了,你还是当我没说吧。”
话音未落,凌守夷便垂眸一把将她攫入怀中,覆唇深深吻落,以行动代替语言,给出她答案。
纵使前路风云变化,风霜荆棘遍地,纵使二人心中各有计较与决断,但此时此刻,这份心意,绝不作假。
数日之后,永州。
对于夏连翘一行人来说,永州已经不是陌生的地界,其境内多山,奉天宗所坐落的云浮山,如庞然大物坐镇永州,山脉绵延数万里之遥。
飞舟日夜兼程,连行数日,终于落定在云浮山,奉天宗正门前。
只见两峰耸然相对,壁立万仞,如巨斧劈落,形成一道自然恢弘的天门。
一道天梯自门前飞舞延展,如卧龙倒挂,当真是一步一折,连峰去天,遮天蔽日。
从天梯一直往上,便是奉天宗的主峰——天衍峰。峰上近千米的巨石被生生凿刻成天然的广场,其主宫奉天宫正坐落于此。
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此时不论天上地下,法器飞舟挨挨挤挤,人来人往,日照虹霓,异彩纷呈,天花散落,仙乐渺渺。
凌守夷收了飞舟,便有接引弟子上前一步引众人前往早就准备好的洞府。
不同门派、不同境界的弟子所居住的洞府山峰也不尽相同。
他们一行人是散修,但三人化丹,被安排在一处名叫瑶光峰的山峰之上,灵气充沛,山峰高耸,一览众山小,与那些出生世家大派的弟子所居洞府竟也没什么差别、
因为是第一天到奉天宗,众人长途跋涉而来,都没什么兴致。
瑶光峰上,有大大小小的宫观十余座,亭台楼阁,更是不计其数,可任意挑选一间合心意的宫殿居住。
夏连翘挑了间侧殿,放下行李,便坐下身来,专心致志打坐调息。
整整过去一天一夜之后,她才睁开眼,连日以来的风尘仆仆、疲倦不堪也在调息之中烟消云散,此刻她双眸晶润,神采奕奕,精神勃勃。
想了想,便推门去寻白济安与李琅嬛。
二人正在一处山亭之内,对坐着说话。看到她来,李琅嬛笑道:“连翘,你来了?”
夏连翘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凌守夷的身影,“琅嬛,小凌呢?”
白济安一挑眉,恨铁不成钢地抡起折扇就敲了上去,“出息点行吗?我知道你们小情侣缠缠绵绵,一刻也不愿分离,但凌冲霄他是正阳弟子。与我们散修不同。此次宗门大比,他师门来人,总要过去拜见走动。”
夏连翘脸一红,小声反驳,“我才没想呢。”她就是没看到人,随口一问。
白济安明显不信,她没办法,只能乖乖立正挨打。
白济安与李琅嬛商讨的无非是如何在宗门大比中夺魁的正事。
大比按照境界划分为入道境、明道境和悟道境共三组。
那滴玉露甘霖,应当是悟道境下赐。
化丹修士不论在哪个门派都是精英一辈。虽然人少,竞争却十分激烈。
夏连翘来之前也打听过各个境界的赏赐。她需要的重华玉沙只要在化丹比斗中占据前十就有机会。
原著中白济安力压一众化丹修士,拔得头筹,玉露甘霖顺利落入囊中,她不需要担心什么。她的目标是保十争五。
那个“五”是在进入前十的基础上努努力,不当咸鱼,逼自己一把试试。
夏连翘坐在一边旁听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跟白济安与李琅嬛打了个招呼后,便提步离开了山亭,回到侧殿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件“空空宝衣”。
这正是那日在尸骸秘林中,她据优先选择权,选中的那件三品法宝之一。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过玄之观一劫,白李凌三人将她看得好比瓷娃娃,将这件护身法宝分予她,叫她收好。
空空宝衣的效用与隐身衣类似,披上之后能隐匿气机,即便元婴修士也难觉察。
她打算披上宝衣,混进奉天宗禁地一趟,趁宗门大比还未开比,过去踩个点儿碰碰运气。
溟幽海地处偏僻,远离奉天宗主宫。所谓的“禁地”,只是奉天宗内部高层口口相传,溟幽海对外从不设保护,也绝不宣扬。
它表面上是群峰环抱下,一处平平无奇的大湖,但在湖水之下另有玄机,湖心之中有一道暗流,可借这道旋涡暗流深入湖底。
这道暗流在湖水下周游不定,一旦有弟子不慎误入旋涡暗流,勾动气机,就会被奉天宗长老知晓,及时赶到将其带走。
溟幽海湖水冰冷刺骨,据说直通黄泉,修士在湖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就有闭锁灵气,折损根基之险。奉天宗弟子平常也不往这里去。
夏连翘赶到溟幽海时,之间四周渺无人烟,连一丝飞鸟踪迹也无,满目上下,唯余茫茫,湖浪涛涛。溟幽海如从天外飞落的一面明镜,镶嵌在群山之中,湖上烟波浩渺,冷雾凝结成霜,浪拍白沙,寒光如练。
临近岸边湖水清澈见底,只是并无游鱼水草,涉水向前数十米,便是湖底近百丈深的断崖,明晃晃的日光在湖面上照落,湖水陡然呈现出近乎浓墨一般的黑。看起来幽黑难测,看得夏连翘忍不住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但她如今已是修士,夏连翘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个猛子扎入湖水中,往湖心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