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结束,除了逃掉的匈奴兵,他们还俘虏了两千余人,赵含章留下曾越等打扫战场和后续,她则带着石勒等人进城去。

令狐泥热情的为他们领路。

晋阳东城门和南城门打开,容许城外的流民进入,所以此时虽是深夜,却很热闹。

刘琨的组织能力还不错,进城的流民被统一安排,没有让他们乱跑,以免扰民,发生不必要的刑事案件。

城中已经准备了粥棚,不少人被征调过来连夜烧水熬粥,以供流民使用。

因为一下涌进来的流民多,刘琨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不能过来见赵含章。

倒是令狐盛先过来了,他是领兵的将领,刚才那一仗,他儿子是先锋,他则是统帅,刚才先去看过伤兵营,看完了就急忙来拜见赵含章。

赵含章看了看父子俩,和颜悦色,“不必多礼,你家刺史呢?”

令狐盛问过下属,当即带赵含章去见。

刘琨从繁忙的事务中脱身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赵含章,当即一愣,然后便是一喜,他快步迎上去,“赵使君!”

赵含章露出笑容,在刘琨行礼后回礼。

俩人当了四年笔友,今日终于见上面,彼此都有些激动。

刘琨当即请她回刺史府去叙话,路上,刘琨问她,“明先生说,那首词也是赵使君提的?”

赵含章问他,“城中进来了多少流民,预估还有多少,几时可以进完?”

刘琨顿了顿,先回答她的问题,“刚才报上来的数据,两道城门一共进了五千六百八十四人,现在,预计有八千人了,城郊有些流民散得很开,恐怕还得有两个时辰左右才能进完。”

赵含章才回答他的问题,“词不是我做的,曲也不是我做的,词曲皆是偶然所得,我知道刘刺史爱好音乐,觉得这首曲尤配您,所以特送给您。”

刘琨不太相信,“我遍阅古籍,并没有听说过这首《天地作合》,真不是赵使君作的吗?”

赵含章轻轻摇头,笑道:“世上书籍这么多,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而我等只能看到方寸之地,怎能以自己的见识去定义世上的东西呢?”

刘琨脸色微微涨红,和赵含章道:“是我想差了。”

他还想再问这首曲子的事,赵含章已经转移开话题,而且是连声发问,不带停歇的,“城中还有多少粮草?可以拿出多少来赈济灾民?王浚的人马离这里有多远,对方有多少人,近日可有进攻?”

不等刘琨回答,她又问道:“你与鲜卑求援,拓跋猗卢是怎么回话的?他们和王浚有没有往来?”

刘琨打听曲子的热切就冷下来,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赵含章。

俩人就晋阳目前的形势交流了半个晚上,直到天亮方歇。

赵含章起身去洗漱和用早食,顺便再睡一会儿,刘琨则抹着冷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自己的主院去。

赵含章洗漱加用早膳,一刻钟搞定,又睡了半个时辰,所以,晋阳城开始热闹起来时,她就醒来,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便出门去。

她对晋阳内部的情况很好奇,傅庭涵正忙着后勤的事,正好明预和张宾闲着,她就把俩人叫上了,还叫上了令狐泥,当即就在城里逛起来。

赵含章问起晋阳的城防,令狐泥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了,惹得张宾看了他好几眼。

令狐泥没能领悟到他这一眼的意思,察觉到他的视线,还友好的冲他笑了笑。

张宾:……

这人好傻,虽然赵含章现在总摄朝政,但她是刺史,刘琨也是刺史啊,俩人官职相当,当然了,刘琨势力要小许多,他只管了一个晋阳城,而赵含章……

好吧,赵含章快把整个中原和北地都打下来了,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把城防告诉赵含章吧?

刘琨知道自己的手下将领这么坑他吗?

这还真不怪令狐泥,是刘琨将赵含章引为知己,曾不止一次的当众说过,他恨不得去和赵含章在一起,将来她要是来了晋阳,那就如同他一样,让手下们尊敬赵含章;

这两年,刘琨日子艰难,时不时的被刘聪所扰,上次差一点就被刘聪破城了,还是赵含章来了一出围魏救赵,这才缓解了他们的困境。

那一次之后,刘琨对赵含章更是交口赞扬,就差直接说他是赵含章的小弟了。

所以在令狐泥等人眼中,赵含章就等同于刘琨。

刘琨问晋阳的城防,他们能不说吗?

赵含章了解过城防,又问起城中百姓的情况,比如现在常住人口有多少,这两年前来投奔的流民有多少,离开的又有多少,大家都以什么为生,赋税劳役情况如何……

她问得很细,但令狐泥一点儿也不磕巴,全都能够有条理的回答。

这下明预都忍不住扭头看这个小伙子了。

等他屁颠屁颠的去给赵含章买甜糕吃时便道:“女郎,此人大才,您看能不能将他要到身边来?”

赵含章目光幽深的看着令狐泥老实排队买甜糕的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来只想和刘越石要一个人的,现今看来,的确该多要一个。”

明预一听,眼睛微亮,问道:“难道刘刺史身边还有大才?不知是何人?”

赵含章:“一个叫徐润的才子。”

一旁的张宾若有所思,未等他思完,一阵喧哗声起。

一队衙役冲进店铺里砸了一箩筐的甜糕,店家被拖出来,脸色通红的大声求饶。

正好下一个就是令狐泥了,他微微蹙眉,上前拦住衙役,问道:“不知店家犯了何事?”

令狐泥没穿官服,一身便装,衙役不客气的推开他的手,喝道:“你是何人,官差办事没看见吗?快快滚开。”

令狐泥脸色不太好看,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将衙役反推回去,“大胆,我是晋军参将!”

衙役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令狐泥,暗道一声晦气,不过他并不怕令狐泥,只是态度和缓了一些而已,敷衍的抬手抱拳道:“还请参将勿怪,我等在执行公务。”

赵含章他们几人挤开人群上来看热闹。

明预和张宾本来欲言又止,但见赵含章看得津津有味,便把话憋了回去,跟着她一起双手插进袖子里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