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回答说:“因为使君定得多,棺材铺需要多费心思才能凑齐木板,又是皇族中人,多有讲究,这钱便贵重了些。”

赵含章挥手道:“就普通的棺材,不必要讲究。”

她皱了皱眉,“木板很难凑齐吗?”

小吏点头,“这两日定棺材的人太多了,洛阳城原本有十二家棺材铺,现在只剩下四家,他们之前打的棺材存量不够,现在好多家都等着他们打棺材呢。”

赵含章正要说话,赵二郎一脸得意又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阿姐,我有棺材,我有棺材。”

赵含章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被赵二郎拉着去看摆在院子里的棺材,粗粗扫过,足有二三十具。

赵含章顿了顿后问道:“你哪来的?”

“我让人抬来的。”

赵含章就给他脑袋一下,问道:“说实话。”

赵二郎就捂着被打的地方委屈道:“是抬来的,我今天巡逻,看到好多人家在拆门板,说是要送去棺材铺里赚钱呢,我就想起来,我有好几家棺材铺,里面都有棺材,我就叫人去抬了。”

他道:“阿姐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卖给棺材铺赚钱了。”

槽点太多,赵含章决定问关键性问题,“……你有棺材铺?”

“有呀,荀将军说的,这座城是我们打下来的,那就是我们的了,这里头的宅院铺子,凡是无主的,我们都可以占,我当时就占了好多,不过后来有人回来住了,可还有好多没人回来,那不就是我的吗?”

赵含章半晌说不出话来,在赵二郎清澈的目光下,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干得漂亮,不过二郎,那不是你的,是我的。”

她道:“战利品都得交给我保管和分配,当然了,姐姐不会亏待你的,你有特别喜欢的宅院吗,阿姐给你拨一个。”

赵二郎咧开嘴笑,摇头道:“都给阿姐,我喜欢住在军营。”

住在家里或是宅院里,谢先生总要找他,在军营里,谢先生就会隔上一天才找他。

赵含章欣慰的看了眼好弟弟,然后看着院子里摆的棺材,“数一数还差多少,去无主的棺材铺里找一找有没有棺材板子,送去棺材铺里请人打成棺材,有多余的就卖给棺材铺。”

小吏应下,顿了一下后问道:“女郎,现在城中拆门板卖给棺材铺的人很多,要不要加以阻止?”

赵含章道:“他们要是卖自个家里的不必管,但我的,咳,我是说,要是偷盗其他人的则不行,无主也不可。”

“是。”小吏下去安排。

赵含章拽住又要跑出门的赵二郎,“你现在还和荀修一起玩?”

赵二郎摇头,“荀修不是被阿姐打了板子吗,他正躺在**下不来呢,今日轮到我巡逻,所以我没有玩。”

赵含章点了点头,问道:“荀修怎么样了?”

赵二郎就打了一个抖道:“太惨了,屁股和后腰出了好多血,他说他动不了了。”

赵含章就嗤笑一声,她能不知道杖刑的士兵手下留情了吗?

那不过是看着惨而已。

不过她还是吓唬赵二郎道:“你不要学他,他这次是运气好,没有贻误战机,这要是在战时,那就不止打屁股这么简单了,脑袋都要掉。”

荀修回来的途中,斥候探到了给石勒运送物资返回的队伍。

石勒大军的物资由羯族和匈奴官吏驱使奴隶运送,荀修探到队伍中的奴隶有半数是汉人,立即就带兵转弯把这支队伍给抢了。

物资没多少,倒是俘获了一大批人。

于是本来是押运粮草的官吏成了奴隶,本来是奴隶中的汉人被带回来成了良人,奴隶中的胡人还是奴隶。

赵含章并不恼他自作主张去抢人,她恼的是他没有按时回京,功是功,过是过,所以荀修被罚了,被打的还挺惨,比北宫纯和米策还要重一些。

洛阳城中的棺材生意一下好起来,好到隔壁州县都听说了,于是有商人往洛阳运送棺材。

商人的嗅觉就是这么灵敏,这世道,只要能换钱帛和粮食,总有人愿意做。

有外地客商入洛阳,那就产生了食宿等花费。

整座洛阳城连一家客栈也没有,于是有机敏的洛阳城居民打开大门招揽了这批客商,只收取少量的钱。

又有人拿着自家种的小菜苗和野外挖的野菜上门兜售。

春天啊,正是万物复苏,野菜最好吃的时候,虽然客商们并不太爱吃,但这会儿肚子饿了,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于是纷纷解开钱袋子买起来。

这番动作落在其他人眼里,第二天便有人进山打猎,开始拎着野味在那几家房舍前晃**叫卖,结果里面的客商没买,却被附近一家家境还过得去的人家买了……

一直沉寂的洛阳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过来了。

赵含章听了都沉默,她怎么也没想到,洛阳城的经济是从棺材开始的。

汲渊注视着这一切,立即和赵含章道:“女郎,二郎君不是占了好几家酒楼饭馆吗?可以收拾出来接待客人了。”

洛阳城现在好歹有十几万人,他们“活”了过来,生意自然就可以做起来了。

本来不太操心这些事的赵含章近来因为花钱太猛,这会儿也忍不住关注起来,“是要开起来,此事就拜托先生了,您选几个会做生意有巧思的人吧。”

汲渊道:“可以从西平学堂里选,算科学得好的,还有厨艺学得不错的,都可以让他们来试试,有一部分人在陈县,倒也不远,不过……”

“不过开店需要本钱啊,女郎,现在您公账上没钱了。”

赵含章张大了嘴巴,“不是才挖了祖父留在洛阳的宝藏吗?”

汲渊道:“您要养这么多兵马,带回来的难民也要赈济,这段时间光买粮草便不知凡几,加上傅大公子那里也一直要钱,就这么短的时间,他建了砖坊、琉璃坊、造纸法和肥皂坊,还要疏通河道……”

“对了,光疏通河道这一条,他便支了一百万钱,”汲渊抬眼看了赵含章一眼,道:“女郎,你现在公账上只剩下十万钱不到了。”

听着还是挺多的,可换算成白银的话也不过才百两而已,她虚心请教道:“那我的私账还剩下多少?”

汲渊就意味深长的道:“这个女郎就要问听荷了。”

赵含章的私账一直是听荷管着的,她、赵二郎和傅庭涵的衣食住行,所有花销都是从听荷这里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