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立的计谋很简单,就在刘隗经过的地方安排两个人窃窃私语,说起前段时间王应的门生在王家砍杀建康左尉的事,那两个人低声道:“那门生分明是受王应指使,那建康左尉也冤枉得很,不过是提了一句其父王含,王应便觉他在讥讽,一言不发,当即就命门生砍杀左尉。”

刘隗听见,当即命人将俩人带回家中,一问方知,其中一人的表舅舅是王家的花匠,做些修剪花木的工作,当天他就在王家搬运花盆,隐约听到那建康左尉醉酒后说起王含,不过片刻,王应的门人就提着一把刀出来,当场砍杀了建康左尉。

吓死个人了。

刘隗在事情出来时就弹劾过王应,但因琅琊王厚爱王应,王应的父亲王含又是为他去豫州被赵含章砍了的,故以犯罪的是王应的门生,而非王应本人为由,只处理了王应的门生,没有罚王应。

此时,刘隗一拿到新的证据,立即让人去找那花匠,将人保护起来,又拿到他的口供,当即进宫去找琅琊王告状。

刘隗言辞激烈,和琅琊王道:“建康左尉是大王的臣子,而王应可私自处死,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他背靠王氏,自觉可以为所欲为,大王要是不处理他,属臣岂不人人自危?”

琅琊王纠结不已,他不想罚王应,因为王含死得惨烈,又是为他死的。

当初赵含章只让人送回王含的头,身体是没有的,王家就只能用木头给他做了一副身躯,然后把头颅装上下葬。

每每想起琅琊王都既胆寒又愧疚,所以他对王应也多有纵容。

要压王氏,可以有很多人选嘛,为什么一定要选王应呢?

刘隗便苦心劝道:“大王,功是功,过是过,王应为人跋扈,但并不是倚仗您的宠爱,而是自觉是王氏子,嚣张乖觉,他在建康侮辱士人都是常态,又纵容门人强夺百姓田地,从前您可以纵容他,是因为他未曾危及您的性命和大业,现在,他连官员都可以私自处死,您不问罪他,将来他还有什么顾忌呢?”

琅琊王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被刘隗劝服,点头让他去办这件事。

刘隗当即点了侍卫出宫去抓王应。

先把人提审下狱再说。

元立就坐在一间酒楼上,看着刘隗在对面的楚馆里拦住烂醉的王应,要将他带回廷尉府审问。

王应喝了一夜的酒,早上刚从里面出来,此时眼迷离,脑子一团浆糊,但正因为是一团浆糊,让他更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思,也更暴露本性,一看到刘隗,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摇摇晃晃的指着他和他的朋友乐道:“原来是刘小人,奸佞之徒,退开,退开,少来我眼前污我的眼。”

刘隗的随从脸色一变,对他怒目而视。

刘隗脸上没多少变化,只是宣布了他的罪名,然后挥手让侍卫们将他带走。

王应是醉了,王应的朋友们也没几个清醒的,但他们的随从都还好,他们怎能让刘隗把人带走?

根本不管刘隗手里是琅琊王的手令,直接拦在王应前面。

推搡间,刘隗差点被推倒,他大怒:“这是大王手令,尔等敢抗令吗?”

“大王?”被护在后面的王应哈哈大笑起来,“别说是大王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带我走。”

他手指猛地一下指向刘隗,眼睛红透,大喝道:“小的们,给我杀了他!”

他的门生和随从们迟疑,他们可以杀左尉,那不过是个小官,无足轻重,有王应在,他们最多被打一顿,罚一些钱,但刘隗是琅琊王心腹,杀他……

王应可能没事,他们却可能会没命。

王应见他们不动,不由怒喝道:“你们敢不听命,我革了你们!不,我要送你们去叔叔的军中做军奴!”

门生随从们脸色一变,做王敦的军奴,那是想死都死不了啊。

他们对视一眼,咬咬牙,抽出刀来,算了,先打吧,最好刘隗识相点赶紧跑,他们就可以装作抓不到,杀不着,等人酒醒就好了。

刘隗见他们竟真的拔刀,顿时大怒,犟劲一上来,更是要拿住他们,于是挥手让侍卫们去抓,还把自己的随从也都派了上去。

两伙人瞬间拼杀起来,王应被护在后面,不知是谁的血飚到他脸上,他擦了擦,用舌尖舔了一下,竟更加的兴奋起来。

他脸色通红,却酒醒了几分,隔着拼斗的人群看向对面的刘隗,狂热的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我要祭在父亲坟前,我要在他嘴里塞上夜壶,看他还敢不敢对着我父亲和我叫嚣!”

街上的人在他们亮刀子时就一哄而散了,不少人逃跑不及,就挤进两边的酒楼店铺之中。

掌柜的既想看,又怕他们冲进店中,就一边让人关门,一边跑到二楼的窗口用力往里挤,然后往下看。

本来挺热闹的一条街,瞬间空了大半,只有一些不怕死的远远站在街角看热闹,其余的全都躲到了两边店铺里。

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

此时,场中已经有人被砍伤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元立嘴角上扬,愉悦的看着这一切。

他是不承认自己变态的,但看着他们互相残杀,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就好高兴啊。

猩红的一片,跟着王应混的朋友终于回过神来,酒醒了不少,连忙阻拦王应,“不可杀人!”

王应直接推开他们的手,一脸的狰狞,“怕什么,就是杀了他,谁能拿我怎么样?”

“刘隗是大王心腹,他会生气的。”

“气便气了,奸佞小人,我不仅要杀刘隗,还要杀刁协,我早看不惯他们,就跟两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王应上前一步,张开双手大叫道“我就要杀他,谁能奈我何!”

喊罢,他指着刘隗的方向狂喊道:“给我杀了他——”

隔着人群,刘隗对上他通红又兴奋的目光,不由胆寒,他拳头紧紧一握,更下定决心,王应一定要死!

他不死,总有一日,他会反过来死在他手上。

刘隗下定了决心,看着王应的目光势在必得起来。

坐在楼上的元立看到,不由感兴趣的靠近了些窗口,眼中都闪着光,有趣,有趣,本来只想让琅琊王和王氏的矛盾更深,他知道,刘隗杀不了王应,王应也杀不死刘隗,可现在看来……

元立更加关注起下面的局势来,刘隗啊,他现在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