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宁注意了它好一会儿。

呆呆穿着杜鹃花小裙子仰面躺在地上,圆溜溜的双眼湿盈盈的,眼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转动,好似她再凶一句,泪水便要掉出来。

她后悔刚刚说话重了。

蹲下来,把它抱怀里,单手搂着,另一只手拿铲子炒锅里的食物。

李玄泽震惊的看锅子里这团玩意儿。

蛋炒菜炒肉炒饭?

大杂烩?

这玩意儿能吃?

更糟糕的是,炒完之后,她拿出三个碗来,两大一小,瓜分了这碗黑乎乎的杂烩饭,还把那只小碗放在地上,把它也放在地上。

“吃吧。”

另外两碗,她要拿去犒劳荷包蛋和煎蛋。

李玄泽趁她出去,赶紧用爪子扒拉碗里的饭。

只要把这些饭藏起来,林岁宁就会以为被吃光了,还会夸他是乖猫。

但很不巧,它还没把饭成功扒拉到灶炉里面,一半还在外头,林岁宁就回来了。

“呆呆!”

一声厉斥,李玄泽身子僵在那,动弹不了。

林岁宁蹲下来,看了眼地上的残局,拍拍它的屁股。

“你就这么不赏脸啊?”

李玄泽抿直唇。

都已经弄地上了,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打死了也不吃。

她却只是把它捞起来,擦掉它爪子底下黏着的米饭和饭渣,把它抱放到一边。

再拿了扫帚,把弄了一地的饭粒菜叶子肉沫给扫起来。

李玄泽看着她不躁不乱,安安静静收拾的模样,忽然有些懊悔。

哪怕再难吃,又吃不死,吃几口又能怎么样?

林岁宁很快收拾好。

荷包蛋拿了封信进来。

“林姑娘,永安侯世子派人送了信来。”

林岁宁接过手,纤指撑开信封,拿出里头的纸张。

李玄泽站在地上仰起头,只能看到那纸张背面透出的点点墨迹。

字写了挺多。

都写了点啥啊,还大晚上的让人送来!

花裙子限制了发挥,李玄泽跳了两下,才跳到灶台上去,脖子伸老长,还是看不到纸上的内容,就使劲蹦高。

蹦一次,看到一个字。

蹦了三次后,林岁宁把纸叠起来,放在一旁。

“世子的人还在外头吗?”

“在的。”

林岁宁原是想让送信的侍从替自己说声知道了,想了想,还是回个信显得尊重人,便让荷包蛋去拿纸墨。

转眸,看到呆呆在扒拉那张信纸,爪子这样戳那样戳,折好的信纸竟然被它一点点的摊开来。

林岁宁一把从它爪子下夺过了纸张。

“呆呆不可以哦,这不是用来玩的。”

李玄泽眼眼看着她把纸又叠好,郑重其事的塞回信封里,鼻子里哼了好几声。

这王八蛋许辰,口口声声说不会强迫岁宁嫁,却暗戳戳大半夜的送书信来,估计肯定写了不少矫情话,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林岁宁摸摸它的头,笑得眉眼弯弯。

“世子可真有意思。”

她想到那信上洋洋洒洒的内容,就忍不住想笑。

李玄泽更忍不住了。

他非要看看不可。

终于,在夜深之后,看到身边的林岁宁稳稳入睡,他轻手轻脚下了床,蹦到桌上,从那堆书里叼出那封信。

费了好大的劲,差点吵醒林岁宁,终于把里头的信纸弄了出来。

“林姑娘,我几度认为,天子偏偏给你我赐婚,我们便是有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的。但我们之间的阻隔实在太多。”

“听闻白日里他又来寻你,他为难你了吗?这实在都怪我,怪我不知分寸的亲近,惹他对我起了超脱男女之情的心思。”

“我对你有几分好,他自然会心生不悦。如今我夜不能寐,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是为了怕信的内容暴露,许辰才没有点名道姓,只称为“他”。

李玄泽仔细想了想。

这个“他”是谁?

谁对许辰起了那心思?又来为难林岁宁了?

可是荷包蛋明明说白日里没有人找林岁宁的。

他走时,天色不都晚了吗,那之后难道还有人来过?

信还没完,李玄泽继续看下去。

“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做真正伤害你的事,我与他一同长大,他本心良善。”

“谨以此信,聊表对林姑娘的歉意,还请林姑娘诸事小心。”

李玄泽脑中一个咯噔。

跟许辰一起长大?

难道是说他?!

不会吧,他又没有对许辰起“超脱男女之情”的心思。

难道是……

梁王世子闻知许?!

和许辰一块儿长大,又知道林岁宁在这儿,想必就是他了。

好家伙,梁王和王妃要是知道世子是这样的,大概会吐血三升吧。

李玄泽把信拿了出来,却塞不回去了,两只笨拙的爪子怎么都叠不好这张纸。

弄了老半天,他干脆将把信和信封叼到床底下扔最里头的角落里,然后若无其事的钻进被窝睡觉。

……

再从东宫醒来,山竹便提醒他。

“殿下,今日休沐,皇上为宵宁郡主设宴,不必穿朝服。”

众人还没见过梁王失而复得的女儿,皇帝便已下旨封了郡主,还赐了封号。

宵宁,元宵即为团圆,宁是安定之意。

李玄泽伸直双臂,宫人为他套上莽纹锦袍,戴上发冠。

“民间那些传言,可传出去了?”

山竹点头道:“传出去了,如今长安城中人人都知道,十八皇子是最聪颖的皇子,不仅在学识有神童之资,骑射样样都是佼佼者,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讲十八皇子的事迹。”

李玄泽很满意,转而去了乾元宫。

皇帝正在用早膳,招呼太子到身边来坐下。

“这长安城的谣言,传得是越发不着边际了。钦天监何时说过梁王之女贵不可言,朕又何时起了立太子妃的意思?”

李玄泽不动声色道:“百姓闲得慌,没有稀罕事可闻,就自己编排点。民间还有传闻,说十八弟最得圣心,风头要盖过儿臣。这些以讹传讹的东西,向来虚浮得很,不必去入心。”

“十八?”

皇帝舀汤羹的勺子一顿,似是在回想,十八皇子是哪个孩子,什么模样。

李玄泽顺口道:“是啊,十八弟和苏昭仪向来不与人来往,久居宫中,也不知外头这些传言是哪来的。”

皇帝的面色凝重如石,沉默片刻后,笑着道:“梁王要认女,朕随他去,哪怕要认个娘朕也为他设宴贺喜。至于太子妃,玉安郡主不成,宵宁郡主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