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暖阳很舒服。

林岁宁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一针一线地缝着小小的衣裳。

小橘猫安安静静的呆在她身边的秋千上,懒洋洋盘成一团,时而翻个身,背对着她。

“太子殿下。”

听见行礼声,林岁宁抬起头,看到太子在院外,荷包蛋正低声给太子回话。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

林岁宁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等他们说完了,才放下手里的针线,出去向太子见礼。

林岁宁显得有些拘谨。

“见过殿下。”

自下山后一别,便没再见过太子。

山洞中她对太子投怀送抱,的确是对雷雨有所畏惧,更是有自己的心思。

太子若是能心悦她,能对她上心,想必对找回姨娘之事更加尽力。

总归是有利的。

只是当时过于刻意的举止,之后回想起来,叫她羞愧不已。

明明与世子的婚事是即成之事,她怎么还能为一己之私,去招惹太子?

是她错了。

以至于这么多天之后,再面对太子,有些抬不起头来。

李玄泽倒是没什么不适从的。

踏进院子里,一眼看到那只在**秋千的猫,和旁边石桌上的布料和针线。

衣服挺小,像是给奶娃娃做的。

李玄泽拿起那粉嫩的料子,低哑道:“你喜欢孩子。”

自然是得成亲才能生孩子,看这式样,是女娃娃才能穿的。

看来她很想要个女儿,才会早早的缝起女娃娃的衣裳。

林岁宁双颊滚烫,一个男子这样晦涩不明的语气,问这样的话,实在叫人浮想联翩。

“喜欢的。”

李玄泽看向她,“我父皇给你和许辰赐婚了。”

林岁宁当然知晓这件事。

去林家传圣旨的宫人没能见到她,又来到王府,梁王妃与她一同接的旨。

那是圣旨,她只有遵从。旁的念想,她是半点也不能有。

她不能抗旨,也没有人会为她抗旨。

再说,这门亲事也没有糟糕到她以命去拒绝去逃避的地步。

甚至,在别人眼里,这是她前世做尽善事,这辈子才在退了谢家的婚之后,还能嫁给世子做正室。

她该知足的。

“陛下隆恩,岁宁感念不尽。”

李玄泽道:“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林岁宁愕然抬起眼眸,与他晦涩的目光相撞。

“天子赐婚,我愿不愿意,重要吗?”

李玄泽道:“重要。”

原先想着,她能嫁给许辰也好,大不了他放手,只要她平安,便算是幸事。

但许辰在乾元殿那番话,也算点醒了他。

最最重要的,还是她愿不愿。

只要她不愿,只要她心里也有他,他就算以血肉筑起城墙,也得让她称心如意。

林岁宁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遥想起世子府中,皇帝欲赐婚,太子似乎也说了这样一句话:许辰,她愿意嫁你了?

旁人只在意世子肯不肯娶,永安侯能不能闷声认了这亲事。

唯有太子在乎,她愿不愿意。

林岁宁心中翻江倒海了几番,最后低头道:“我愿殿下平安无恙。”

太子的心意,她岂会到这时还看不明白。

只是他们面对的是圣旨,是皇帝啊。

她低语的寥寥几字,李玄泽放在心里细细嚼着,半晌后才明白透彻。

她在担心他的安危。

他说:“若相比平安,我更想要你事事顺遂呢?”

林岁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嫁给世子是妻,嫁给殿下,却只能是妾。”

李玄泽干笑了声。

她想的多透彻。

世子妃已经足够尊贵,放着正室不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抗旨,入东宫做个侧妃。

等到太子妃册立,还得日日去给太子妃敬茶,生下的孩子都只是庶子。

明白人,都知道怎么选。

“若是你能做太子妃呢?”

林岁宁很明显愣住了。

太子妃?

她做太子妃?

她下意识的看向秋千上那只猫。

呆呆,这话你信吗?

反正她是不信。

太子妃,不仅得出身高门,还得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首肯。

她哪样都够不上。

李玄泽道:“你与许辰的婚事,在梁王夫妇认你为女儿之后,便化为乌有。赐婚的是许辰和林岁宁,而你是梁王的女儿,你姓闻。故而,这桩婚事你若不愿,便不必嫁,你若是愿——”

他顿了顿,再道:“你若是愿,我再为你和许辰请旨。”

林岁宁又是一愣。

“梁王要认我为女儿?”

李玄泽点点头。

“逼他们乱阵脚的权宜之计,你愿意,往后你就是郡主,你若是介怀,往后可改回来。”

林岁宁听得傻了眼。

介怀倒是并不介怀,林这个姓,她半点不稀罕。

原本对那位沧海遗珠有些羡慕,一朝成了梁王妃的掌上明珠,成了郡主,多少人做梦都盼望着的事儿?

盼望有那样尊贵的身份,有那样温柔的母亲。

这会儿却告诉她,百姓们好奇的那位姑娘,就是她自己?

“殿下,我若不奉旨成婚,会不会惹怒挟持姨娘的那个人?”

李玄泽笑了笑。

“不会,他还得来求我们。”

要想扭转局面,就得破局,由自己来拿捏着对方命脉。

到时候,何愁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林岁宁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但他扬起眉眼笃定的模样,莫名的令她心安。

林岁宁道:“多谢殿下。”

李玄泽其实还是想知道,对于跟许辰的婚事,她到底是情愿的,还是被迫的。

方才她的回答,并没有说得够明白,够坦率。

他启了启唇,又想着,这时候问了又有何用?

等到她姨娘回来了,她没了威胁,到时候才好真正顺从内心的选一回。

天气已晚。

他肉身也该回去了。

……

时辰掐得刚刚好。

刚在东宫躺下没多久,便回到林岁宁身边。

只是很意外发现自己穿了件衣裳,两只前腿被包得紧紧的。

还是粉的。

带花的!

不就是他白日里在石桌上看到的那条奶娃娃的衣裳吗?

她怎么给猫穿上了?!

李玄泽站起来,又发现后面两条腿冷嗖嗖的。

为了方便它嘘嘘,这居然是条裙子!

林岁宁正捣鼓着一堆食材,在院子西侧的小膳房里煮些吃的,余光一瞥,发现呆呆在地上打滚,两只爪子拼命的扒拉身上这条裙子。

“呆呆,做什么呢!别把衣服扯坏了!

“这料子很贵的!”

从前她自己穿的料子都没那么好,及笄礼之后发了笔横财,给猫也能穿得好点。

可即使她再有钱,也不能暴殄天物。

她语气有点凶。

李玄泽顿时泄了力,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