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雷厉风行地将沈霆带走,余下沈拂烟的马车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她及时放下了帘子,但白氏还是看见了她。

“拂烟!救救你二叔,救救沈家吧!”

白氏摆脱了丫鬟们的搀扶,急急扑过来,一瘸一拐的,惹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毕竟没有哪家主母是个瘸子。

“走,进宫。”

沈拂烟充耳不闻,任由白氏追着她拍打着马车,面无表情地驶离了街道。

沈家与她,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了。

宫眷不得干政,齐渊帝撑着病体在前朝审恒王与沈霆,沈拂烟来到皇后宫中,皇后一脸愁容地倚靠在软榻之上,嬷嬷在一旁捶着腿。

“长乐来了?快坐。”

秦逸玄一早就去了慈宁宫为太后诊治,姚皇后了却了心里一桩事,对沈拂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母后何必如此哀愁?”沈拂烟笑着上前,“秦神医已经进了宫,有他在,父皇与太后娘娘的病都会好的,母后可别再自己愁坏了身子。”

姚皇后面容愁色不减:“这宫里事情越发繁杂,那沈若柳还被关在天牢中,不管如何,她是恒王侧妃,又怀有那样宝贝的皇嗣,德妃少不得要为这事去烦陛下,本宫这是担忧陛下的心神,需知身病容易医,要医心病却难呀……”

恒王此生怕是只会有那么一个子嗣了,沈若柳此女就算罪不可赦,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万万出不得差池的。

姚皇后烦就烦在这,宫里的事已经够多了,恒王一家却还不断生事。

再加之昨夜她放在太子东宫的人被弄死了,她的心底更是一股烦躁,却无处诉说。

太子大了,越发深沉独立,渐渐连她这个母后的话也听不进去。

虽然太子表面还是唯一的储君,但姚皇后也担忧他那致命的怪癖一旦被人知晓,就算齐渊帝不在意,民间的唾沫星子和大臣们的口诛笔伐也能够毁了他。

“母后别担忧了,不如待会要秦神医也为您瞧瞧,开几副宽心的汤药喝一喝,如今天气渐渐转凉,内火容易堆积,秋姑姑,待会给母后熬一盅秋梨汤吧。

“好的。”

一旁的姑姑笑着看沈拂烟与姚皇后亲近,过了一会,有宫人来报。

“皇后娘娘,前朝传来的消息,沈霆与恒王密谋解开皇陵地锁一事已审出了,是恒王殿下想进皇陵瞻仰先祖遗容,而沈霆贪图钱财,妄图开锁后盗取皇陵宝物,已被打入了天牢。”

沈拂烟双眼微眯,扶着姚皇后起身。

恒王居然选了个这样啼笑皆非的原因,瞻仰先祖?哈!

姚皇后露出冷笑:“恒王真的是,也就是看在陛下不会严惩他,竟敢找个这般糊弄的借口。”

宫人又道:“陛下大怒,命恒王禁足半年,且剥夺了一半的封地。”

“剥夺封地?”

姚皇后顿时站起身来,眼中迸发出光芒。

一个亲王的封地被剥夺了一半!

这意味着恒王不光是每年的收成会减少,他的亲王威望也会减弱。

真是天助太子,长此以往,恒王只会从继位的队伍里被剔除。

到时候,就只剩太子一人了,就算太子再如何无状,臣民也无话可说!

姚皇后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只是内心里,还是对太子有所担忧。

姚家向来规训族人,可太子这般,未来未尝不会变成昏君。

这与姚家家训有悖,也与姚皇后自小遭受的教诲有悖。

可是没有办法,若太子不坐那个位置,就是恒王,到时候不仅是她,就连姚家,亦会有灭顶之灾。

“罢了,陛下回宫了吗?陛下不能长久思虑,身边有没有人劝诫?”

姚皇后走出殿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紧锁眉头。

“启禀娘娘,裴都督在侧,已劝陛下回宫歇下了,秦神医为太后娘娘开了药,正在去为陛下诊治的途中。”

“那本宫也去瞧瞧陛下。”

姚皇后带上沈拂烟一起去往前宫,秦逸玄很快也到了,齐渊帝动了怒,此时的面色越发不好,待秦逸玄给他扎了几针后,苍白的脸才泛上一些血色。

“裴都督,前朝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你费心了。”

姚皇后在殿外,看着站在庭中的裴晏危,谆谆嘱咐。

“臣自当尽力。”

裴晏危目光划过沈拂烟,眼底藏了一丝笑意。

“只是娘娘,万万不可让恒王再刺激陛下了,今日审问时,恒王出言不逊,陛下当即便怒急攻心、口吐鲜血,若再有下次,怕是十个秦神医来了也不顶用。”

姚皇后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森寒。

“本宫知晓了,辛苦裴都督。”

随后姚皇后便进了殿内。

沈拂烟候在外面,宫人都在远处,她站在裴晏危身边,偷偷踮起脚拉下他的脖颈,亲了他一口。

裴晏危的眼眸都快要化了。

“调皮,”他沉沉地看着沈拂烟,“被看见了该如何?”

沈拂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裴晏危问这个问题,明明一开始,担惊受怕的是她,无所畏惧的是他。

可后来,他怜惜她的名声,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同阉人在一起,可她却反而无所顾忌了。

裴晏危都愿意承受自己做面首的名声了,她一个没有婚嫁的公主又怕什么?

“被看见了,怕是要在皇后面前长跪,求她成全了我和你。”

沈拂烟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时太子缓缓步入宫中,她看见了太子,便立刻收起了笑脸。

“皇妹与裴都督相谈甚欢啊。”齐珉过来,眼神盯在沈拂烟身上,像是淬了毒。

“太子是来看望陛下的?陛下在殿内。”

裴晏危颔首冷眼让出一条路,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触,激起一阵无声的金戈之音。

齐珉轻笑一声,拢袖进了殿中。

沈拂烟抿了抿唇,忍不住道:“太子对我有非分之想。”

齐珉的异样几乎摆在明面上了,她再装傻,未免要让裴晏危有其他想法。

裴晏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淬满了冰:“看出来了,他找死。”

“别冲动。”沈拂烟抓住他的手,眼中有着担忧,“他是储君。”

“便是皇帝也没用。”

裴晏危的眉眼沉寂下来,透出一股冷酷的杀意。

“放心,”见沈拂烟不安,他放缓了语气,“我不会冲动的。”

这时秦逸玄背着药箱走出来,见他们站在一处说话,连忙凑了上来。

“不妙啊,不妙啊,大大的不妙!”

他抚着下巴,隐晦地看着裴晏危和沈拂烟,摇了摇头,低声道。

“出宫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