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有裴晏危一人,独自负手背对这一地的琳琅,不知在想什么,听了沈东宇的话,他缓缓转身,一张俊脸爬满寒霜,眸中暗意汹涌。

沈东宇心中一咯噔,难怪那些人见了裴晏危都笑得谄媚,这扑面而来的威压,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双腿就已经不由自主地软了,甚至恨不得也堆出那种讨好的笑容。

“是吗?”裴晏危颔首,目光如同锐利的剑,直直插向沈东宇。

“还以为沈公子要将东西收着,找机会拿给公主。”

这下沈东宇的汗直接从额角流下来了。

他一低头,入眼的便是沈拂烟巧笑嫣兮的模样,再一瞧,是陶秦的落款!

这家伙真是害惨他了!

看见他的模样,裴晏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沈东宇听到这一声笑,心底惶惶然的,突然平静了一些。

怕什么怕,他再如何也是沈拂烟的弟弟,裴晏危还敢怎么样他不成?

这般想着,沈东宇略略沉稳了一些,他以袖子擦干额角的汗,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抬起头。

“这些物品虽然是同窗未征求同意塞来的,但因着都是贵重之物,我也不好直接处理,只能想着带回来,请姐姐自行定夺,没想到被裴都督半路截胡拿来了,虽然钟公公与我说,这公主府中进来的物件都要经裴都督的查验,但我还是想问,裴都督以为自己此举是否妥当?”

话一旦说出口,沈东宇心底的害怕便没有那般浓厚了。

他说完便抿唇看着裴晏危,只见裴晏危乌黑的眼眸盯着他,眼底全是看不出喜怒的情绪。

沈东宇更加梗直了脖子对着他。

裴晏危轻笑一声:“如何不妥当了?”

他走上前来,一脚踩在地上铺着的写着诗的纸上,轻轻一碾,纸张就成了碎片。

沈东宇咽了口口水,为沈拂烟争取:“这些都是给我姐姐的东西,裴都督这般私自打开、处置,不妥。”

他指着那一地碎片,鼓起勇气道:“这些就算有所冒犯,也该姐姐自己处置,裴都督这般毁坏了算什么?”

裴晏危斜眼睨着他,目光像是毒蛇。

“沈公子倒是会维护公主。”他冷冷一笑,靴子从碎纸上挪开,走到沈东宇面前,眉目沉沉,“不过本督既然能做,自然是拿定了公主不会阻拦,公主要是看到这种糟污东西,只会撕得比本督更快。”

沈东宇的脸顿时就涨红了。

他一直隐约知晓自家姐姐与裴晏危的事,可裴晏危这般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裴晏危又给了他一击:“沈少爷对公主的关切,自是情理之中,但本督对公主的心意,无需旁人置喙。”

沈东宇盯着他,突然就想要守护姐姐:“那敢问裴都督,您的心意会始终如一吗?以您身处高位之尊,又能否确保给予姐姐一生一世的安稳与幸福?”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唯有裴晏危微微扬眉,略显诧异地盯着他,眉眼间似乎在说:此子好大的胆子!

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沈东宇咽了一口空气,紧张地等待着裴晏危回答。

若他说不能,那沈东宇便决定拼死也要阻止他再对姐姐靠近。

更别提,还登堂入室地帮姐姐处理私人事务了。

窗外突然传来沈拂烟隐约的说话声,裴晏危轻轻一笑,踢掉脚边那些学子献殷勤的玩意,在沈东宇耳边搁下一句话。

“本督对公主的心意如何,沈公子再往后瞧瞧便知。”

他推开门,沈拂烟见沈东宇站在裴晏危的房内,连忙扬眉问道:“东宇怎么在此?害得我还喊了几声,也好,晏危、东宇,我们去前厅用饭了。”

她一出现,就是明媚的阳光驱散了寒冰,裴晏危眼底霎时冰雪消融,笑着上前抓起沈拂烟的手。

“姐姐,我见你忙碌,于是过来寻裴都督去用饭。”沈东宇默默跟在后面解释,瞧见沈拂烟对上裴晏危的眼神,两人十指相扣的缠绵氛围,任谁也插不进去。

他使劲一拍脑壳,心想方才真是鲁莽了,就裴都督与自家姐姐这模样,哪里是书院里那些塞礼物的人能够拆开的。

他还是别操心了,乖乖做弟弟,说不准还能享受一份来自“姐夫”的关照。

“东宇傻笑什么呢?”

沈拂烟偶然回头,见沈东宇又是拍头,又是自己偷偷露出笑容,忍不住调侃。

“可是在想心仪的姑娘了?”

沈东宇马上快十六了,寻常人家,此时恐怕已经定下了婚事。

但沈佩芸被沈老夫人捏着,沈东宇又还在念书,完全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沈拂烟也不赞成念书时做这些分心的事,既然进了最好的书院,沈东宇也有意上进,自然是要先优先自己的事业,待到学成归来,谋得一方官职差事,成熟些后,再考虑这些也来得及。

“姐姐慎言。”

沈东宇顿时面红耳赤地移开目光,沈拂烟开怀大笑。

“东宇还害羞呢,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记得告诉姐姐,姐姐帮你相看相看。”

“姐姐,如今我在念书,哪有心思想其他的,快别说了。”

沈东宇连忙扯开话题。

“今日吃什么?我们书院里的厨房日日烧冬瓜炖骨头,可惜那骨头上被剔得精光,一丝肉都无,私下里,我们就给那道菜取别名——冬瓜炖没良心。”

沈拂烟也不再逗他:“马上就到了,吃什么直接看桌上,姐姐府中可不缺那口肉,你多吃些,若不习惯书院的伙食,往后让人每日三餐为你送去。”

裴晏危听罢哂笑一声:“都说慈母多败儿,今日我算是瞧见了,玉儿你溺爱起弟弟来也不遑多让。”

松山书院在城外,要人一日三餐地送,马都要备上几匹轮换着来,她也说得出口!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在吃食上出问题呢?”沈拂烟睨他一眼,重新看向沈东宇,“东宇,再不行,我为你在山下农家中赁一处宅子,配上婆子小厮,自己开伙,吃饱喝足才好用功。”

沈东宇哪能让沈拂烟这样大费周章,连忙推辞:“姐姐万万不可,不过就是这道菜离谱些罢了,平时书院的伙食很好,再加上你差人送去书院的那些吃食,我险些就要长胖,还是莫要大费周章了。”

听罢,沈拂烟目露诧异:“嗯?我何时差人为你送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