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日一早,方大人再度不请自来,张口便是殷勤的关切。
“七皇子殿下!下官听说昨日那神偷果然来行刺,殿下可曾受伤?若殿下损伤分毫,我岂非辜负皇上信任!有何颜面再做这个总督,我恨不得……”
齐钰头疼之余也不禁微微抬眉。
“方大人的消息实在是过于灵通了些啊,莫不是安插了眼线时刻盯着我?”
方大人圆滑的笑笑:“下官好歹是江蜀总督,您又贵为皇子,下官多在意些也是份内。”
方大人突然又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带上几分郑重。
“七皇子殿下,我知道您多少是有些介意从前我言语间的冒犯,但当时您初来乍到,我也是为了让您能更严肃的意识到此地灾情的严峻。”
“如今我已知晓您是有大本事的,自然也愿意听您差遣,助您赈灾,像是搬山神偷这样为非作歹的祸害,我愿全力相助,不留余力的将其铲除!”
方大人这番肺腑之言,齐钰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此事不劳方大人记挂了,我自有打算,您还是早回云隙吧。”
齐钰随意打发,不久之后,章洱来报:“殿下,方大人还是没离开青阳。”
齐钰皱眉:“那他可有什么动作?”
“小的仔细探听,只发现他派人四处传播消息,大肆宣扬神偷狼狈落荒而逃,痛骂挑衅,倒是和咱们暗中派出去造势的人如出一辙。”
齐钰皱着眉头吩咐:“我知道了,先不必声张,由着他去。”
等章洱下去,齐钰取出古镜道:“神女大人,如今看来,恐怕正如你所想,方大人是想驱狼吞虎,借刀杀人。”
江诉晚点头:“如今看来,确实这个可能性更高,我们之前大肆挑衅,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与其耗费时间和方大人斗智斗勇,不如先抓住那两个盗贼。”
齐钰点头同意:“神女大人所言,正是在下所想。”
“那两个盗贼似乎对我十分厌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们中了一次埋伏,必定会更加谨慎。”
两人思来想去,决定从当年那个传说入手。
三四十年间,搬山神偷消声觅迹,只留下民间传说,众说纷纭,无从查起。
但那位记在卷宗里的总督,总还有些蛛丝马迹。
派人几经追查之下,果然找到在那位总督手下任职的官员。
此人年纪已然不小,两鬓已然花白,依旧在江蜀为官,官位也不高,平日里只做一些记案整册的杂事。
问起当时那位总督,此人也是一阵唏嘘。
“那位总督姓罗,为人宽厚老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我在罗总督手下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调派到其他地方,但也见过他清正廉洁,事事亲力亲为。”
齐钰又追问当年搬山神偷一事,老者又是叹气。
“几乎与传闻无异,当年兹事体大,恰逢新皇登基,江蜀本应敬贺贡品,结果出了这么一桩事,江蜀上供的粮食达不到数额,皇上怪罪下来,罗总督自然难逃其咎。”
“即便圣旨送到江蜀时罗总督已然身故,依旧是律令不得大型操办,堂堂一届总督,只得草草下葬,连葬礼都不许办。”
“我还特去吊唁,可怜罗总督一生无儿无女,死后荒坟一座无人祭拜。”
齐钰询问:“坟在何处?”
“就在青阳县,罗总督就是青阳县人,落叶归根,自然也埋在青阳县。”
齐钰皱眉沉思:“还请老先生带路,我也想去吊唁一番。”
车马行至一处荒山,老者指向山脚下矮矮的坟包:“那就是了。”
齐钰仔细打量,坟包看着虽矮且荒凉,但却干净整洁,老者忽然疑惑:“奇怪,当年我来吊唁时,坟前明明插着是木牌,如今是谁立了石碑?”
这块被雕工工整,上刻有名却无落款,齐钰瞧了一阵子之后,开口说道:“大概是曾受过其恩惠的百姓自发立起的吧。”
老先生闻言落泪:“罗总督所为,终究是不曾被人遗忘……”
老先生还在感慨,齐钰忽然又开口:“我觉得,恐怕要找个仵作开棺验尸。”
老者一愣:“开棺验尸?可……可罗总督去世已有三十余年……这……即便开棺,恐怕也只有枯骨一副了呀!”
齐钰却莫名坚定:“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偷走了头颅,这难道不可疑?想必是有所蹊跷的,至少该找人看看脖子上的切口,知晓那神偷用的什么手段,即便皮肉腐烂了,也还能看看骨头。”
老者似乎还要开口劝阻,齐钰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
“不过此事确实有损阴德,得挑个黄道吉日,我看三日后就不错,三日之后,我再带人来开棺验尸。”
齐钰又低声唤来手下,让他们把这个消息也散播出去。
众人虽面面相觑,但齐钰却下定了决心。
消息在灾民之间口耳相传,许多人其实已经忘了罗总督是谁,只是对要开棺破土之事颇为好奇。
“你说七皇子能查出点什么不?”
“那指定能啊,你是不知道那些仵作的手段,即便是把骨头敲碎了也能拼出字来!”
“什么时候动手啊?能去看不?”
“你还想去看,不嫌晦气啊?”
“这有啥可晦气的,平时哪有这个热闹看……”
……
两日过去,风平浪静,明日就是开关验尸之时。
到了夜里,齐钰明明都已经睡下又起身,披上衣服推门而出。
只说是心头烦闷,恰逢满月,想出去走走赏月,不许人跟着。
行至偏僻小道,正抬头望月,忽然有寒光闪过,果然是那少女盗贼持刀而来,迅如闪电,张嘴怒骂:“你的无耻小人,速速纳命来!”
齐钰早有准备,堪堪躲过,一把握住那少女的手反身一扭,却没想到那少女跟着身形一翻,毫不费力就挣脱出来,紧接着横刀便往齐钰心口上刺。
齐钰还要躲,但下一刻,阴影中又窜出一个白色身影,正是那遁地的少年,同样手持一把匕首堵死了他的退路。
两把匕首一前一后分别捅在胸口与腰间,齐钰面容有片刻扭曲,但少年少女更为惊愕。
刀……刺不进去?
齐钰忍痛,反手紧攥住那少年,同时高喊:“动手!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