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在青歌待了两三日,柳杉霖步步紧跟着三两日,但齐钰却一直没什么怪异举止。
他时不时检查一下田间地头的庄稼,时不时督促一下粥厂放粮,还询问了青歌的粮价。
“现在青歌已经不卖粮了。”柳杉霖斟酌了片刻后补充道:“大概是那些富商全囤积起来,打算哄抬物价。”
齐钰听后点点头,说笑似的语气道:“我还以为是柳大人将全县的粮食征集收纳,统一存放起来,打算慢慢配给呢。”
柳杉霖不搭这个话。
他确实是这么做了。
在蝗灾刚开始的时候,趁着那些富商刚开始涨价之时,他几乎将全县所有粮铺囤积售卖的粮食都收了过来。
那时候,虽然粮食已经翻了三五倍的价格,但还不到一两银子一两粗粮如此夸张。
后续等那些富商把粮价抬上来,他再悄悄把精粮卖给富户,通通换成更廉价的糠渣麦麸。
如今这些粮食,就存放在县令府,他住处床下的密室中。
正如他所说的,他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但至少,他会拼尽自己所能,在这天灾下护住一个县。
今天,柳杉霖又跟着齐钰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
齐钰看着禾苗的长势还是微微皱了皱眉:“是土地问题还是种的较晚?总感觉比青阳要差上许多。”
“那要不您猜,为什么青阳重农,青歌重商?”柳杉霖实在有些恼火,讲话愈发阴阳怪气:“难道是居民不喜欢种田?”
青歌土地贫瘠,胜在地理位置优越,来往商人皆要从此处过,故此重商不重农。
全县也就那么些田,现下还在安排人开垦,即便几乎把所有能用劳力都用上了,也依旧只有这么点田,逛一遍就能看个大概了,哪有必要天天逛!
这两天逛了十二次了!
十二次!
两天还没吃上十二顿饭呢!
“七皇子殿下,下官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闲?”柳杉霖咬牙笑道:“您应该还没忘记蝗灾仍在蔓延吧?”
齐钰点头:“我安排有人时刻盯着,目前蝗虫一路南下,势头极猛,想要控制下来并非一朝一夕,我们只能紧追在蝗灾后头建粥厂,努力不让受灾百姓挨饿。”
“正因如此,诸如青阳青歌这些距离蝗虫更远,勉强能恢复耕耘生产的县城就格外重要,自然要对农田和庄稼更上心。”
“三月之后是否能丰收,关系到整个江蜀乃至南方诸地。”
柳杉霖无话可说,只能陪着齐钰一遍遍的在田间巡视。
哈哈,今天又巡查了五遍,已经快给田里的禾苗一株株起好名字。
累死了。
夜里。
柳杉霖累得厉害,入睡快,梦中却不安稳……
“柳杉霖,你可曾有过后悔?”
镜中女子穿过铜镜,一步步向他走来,却忽然跌倒在地。
柳杉霖急忙向前去扶,却发现女子的双腿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毒蛇,张牙舞爪的缠上他的脖颈,缓缓收紧。
他想挣扎,想伸手扯掉脖子上的蛇,双手却被女子猛地按住。
“柳杉霖!你有什么资格后悔?”
“柳大人!”
柳杉霖猛吸了一口气,从噩梦中惊醒,恍惚了一阵才听到似乎有人在敲门。
“柳大人?”
“何事?”柳杉霖揉了揉眉心,颇烦躁的起身披了衣服开门。
敲门的手下满脸惊慌,甚至舌头都有些打结。
“七皇子……七皇子遇刺!”
柳杉霖深吸一口气,几乎要把牙咬碎:“他怎么那么会给人找事儿!”
等柳杉霖火急火燎的冲到齐钰的住所,却只听到了这样的描述。
“他们从窗户翻进来,然后我就醒了,然后他们就逃了,然后我就喊了人来。”
“那是一伙蒙面黑衣人。”齐钰如此认真的说着:“真是惊险。”
柳杉霖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表示:“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会安排人加强守卫。”
“多谢柳大人,我感觉心安多了。”
两人一个笑的坦**,一个笑的扭曲,但都是揣着明白在打哑谜。
柳杉霖当然知道,齐钰就是在信口胡诌,哪有什么蒙面黑衣人,这是在点他呢!
齐钰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在青阳两次闯宅的黑衣人就是他的暗卫。
柳杉霖甚至怀疑,齐钰就是来报复自己的暗卫扰了他两次瞌睡,故此要让他这两天活活累死,又大半夜折腾,闹得他也没个安稳觉睡。
之前还在想他到底有何目的,现在全说得通了。
这是报仇来了这是!
就在柳杉霖憋了一肚子气转身想走之际,齐钰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
“柳大人。”
“一说到加强护卫,我忽然想到青歌一直都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进而又联想到县衙牢狱也是出挑卓越的,实在是萌生好奇,不如柳大人带我去牢里看看?”
这般牵强,傻子听了才不起疑。
柳杉霖轻挑眉尖。
渚维此刻正在大牢之中。
“如今天色已暗,牢中更是黑灯瞎火,七皇子即便由此雅兴,也请暂且按耐,明日再说。”
齐钰只能耸了耸肩表示听从建议。
柳杉霖扭头走远,四下无人之际,手下询问:“柳大人,您看七皇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还能是哪一出?打草惊蛇呗,他就指望着我自乱阵脚。”
柳杉霖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他大概就是来确认暗卫是否是我的人。
“吩咐下去,让暗卫都撤了,藏好别露出马脚。”
“是。”手下点头后又问:“牢里那个要不也挪出大牢,换个地方关着?”
“七皇子不是说要去牢里看看?万一真就是冲着他来的……”
柳杉霖沉吟片刻:“不可,随意挪动反而闹得动静大,没准他等着我们自己闹出动静。”
“至于渚维……”
“喂点迷药,找一堆半死不活的囚犯和关在一起,我就不信他能一个个仔细辨别。”
做完这一系列安排,柳杉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的回到住处,却早已没了睡意。
从暗格之中摸出钢笔,指尖伴着光滑的触感传来一阵凉意,柳杉霖眉头才略松泛了些。
“神女大人……这是您的意思吗?”
“您到底想在我这里找到什么呢?”
柳杉霖沉思着闭上双眼,但还没等他放松多久,又立刻有人敲门:“柳大人,柳大人!”
“又怎么了!!!”